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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万里与祁县风俗

陈万里与祁县风俗

作者: 老的山羊 | 来源:发表于2023-03-06 00:34 被阅读0次

1925年2月22日,陈万里当天动身离开太原,他的日记写到:“早七时,赴东校尉营及典膳所翼丈处辞行。八时到开化寺街三合店。行李已装就,即驱车就道。三十里,小店村,尖。五十里,徐沟北关,宿。是日,予步行二十里。……”

他又写到:“出南门后,一路平原,惟车道以旱久,积土甚厚,故车过尘起逾丈,迷目触鼻,令人难堪。……”他还写下了旅途要务:“‘处处经意,步步留心,’此八字真是旅行要诀。”

第二天2月23日,他们继续西行。他的日记里记载:“七时,起程。二十里,尧城。有尧庙,庙前一坊,曰:‘古帝尧都’。二十里,贾令镇。遇此,道多细沙,车行颇缓。如是者,又二十里,祁县西关,尖。尖后,五十里,平遥县。进东门至西街宿,时已深夜。”

陈万里接着在日记中写到途中见闻:”是日,步行廿五里,所过市镇铺户,间有画杂剧于外壁者。贾令,祁县,则斋供太阳甚盛。盖是日为阴历二月初一,山西风俗然也。供牌上刻:‘供奉太阳老爷之神位’,其前果匣一,茶三碗,供菜、供饭、供面食均五,鲜果一盘,干菜倍之,茶食、面食均为四大盘,其前复接一方桌,有香炉、蜡台、花插等物。最前为香斗一,着地,设一小儿,两侧藤篓,插以翠柏,上覆白幕。其前张一红呢横披,剪黑大字曰:‘报神德’,两侧挂以纸灯,斋供之陈设大率如是。”

陈万里在日记里详细记载途中所见所闻,民俗民风。使我们大开眼界。遗憾是,西行队伍行走太快,以至于先生只记录了所看到沿途的一些现象,而未能考察当地全部的风俗。

阴历二月初一是我国的传统节日“中和节”,盛行于唐代。

据《(新旧)唐书》记载:在唐代中期之前,春季只有三个节日,一是正月初九“天公日”,二是正月晦“送穷日”和三月初三“上巳节”。在这三个节日中,前两个在正月,后一个在三月,二月没有节日。唐德宗平息了朱泚、李希烈叛乱之后,改元“贞元”。他认为,农历三月有“上巳节”,九月有“重阳节”,而农历二月却没有节日,有点不妥。

于是当时的宰相李泌就上书,请求废除正月的晦日,把二月初一定为“中和节”。《礼记》中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意思是如果万物都能达到中和,那便是万物有序、天下太平。“中和”的意思是万物调和,不偏不倚。

在古代,百姓以农耕为主,粮食的收成情况对百姓非常重要,对于一个国家更是重要。农历的二月,正处在惊蛰前后,雨水增多,万物复苏,是农耕的好时候。此议得到唐德宗的认可,遂于贞元五年(789年)下诏:“四序月,勾萌毕达,天地和同,俾其昭酥,宜助畅茂,自今宜以二月一日为中和节。”二月初一定为“中和节”。

到了二月初一,祈祷粮食丰收。到这一天,皇帝都要举行隆重的“御耕”仪式,亲自扶一下犁,表明皇家非常重视农业。鼓励百姓们农桑。

当时还有很多制定出来的习俗,比如:进书、献种、上春服、宴会、赐尺、赐衣、赠钱、赠诗等等;李泌不仅设计了皇帝与大臣在中和节的活动,而且也想到了普通百姓。当时的民间要用青色的袋子装上各种各样的粮食及瓜果种粒,互相赠送亲友。史籍有载:“二月朔,唐宋谓之中和节。后虽不举,而民间犹以青囊五谷瓜果之种相遗,谓之献生子”。

其实大自然要达到万物“中和”有序,荣枯有时,还得依靠太阳,所以二月初一也是古代祭太阳神的日子,人们要祭日。

太阳神祭祀是非常古老的自然崇拜,商代甲骨卜辞中就记载有隆重的先民祭祀太阳神的仪式。郭沫若言:“殷人于日之出入均有祭”。《山海经》记载,当时有个叫羲和的女子,她是帝俊之妻,生了十个太阳,是“太阳之母”。后又制定了计算时间的历法,人们称她为太阳之神。也有古籍称,这个节俗源自后羿射日的传说。后羿射下九颗太阳后,才使得天下四季有序、万物有常。

因为这一天是太阳神的诞辰,也叫做太阳星君的生日,所以每到这一天人们就会在家中祭祀太阳神君。

按照“男不拜月、女不祭日”的说法,由男性家长率男性家眷面向东方太阳膜拜。

但是,中和节有些活动内容并不是自唐代开始,如周朝就有春分时去东郊祭日,秋分时去西郊祭月。太阳糕来源也较早,一直沿用到隋唐。唐德宗时,从春分活动中吸取了祭日的内容,充实了中和节。

“中和节”以及各种习俗,民间祭日、皇帝祭日等的做法,唐宋一直延续到明清时期,以后逐渐就不盛行了,只留下些似曾相似的民俗延续下来。因“中和节”的第二天就是“二月二”,后世就有人把二者混为一谈了。

到了二月初一这一天,清末民国的时候,有的地方要用具有特色的太阳糕来供奉太阳神。

汉代王充《论衡·说日》:“日中有三足乌。”《淮南子》中说:“尧命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九个太阳被射落了,只剩一个太阳,那里面剩下的三足乌就成为了精灵,后来人们把三足乌当成了日中神禽,再后来演变成太阳饼上画的小鸡,

还有种说法:农历二月初一,民间吃太阳糕的风气最盛于清初。常人春先生所著《老北京的年节》一书中说:“据说明朝之后,庶民为纪念末代皇帝崇祯,假托祭祀太阳真君而设的,依此来寄托清兵入关之后,广大汉民的故国之思。”

据说,清代慈禧太后尝了宫外铺面做的点心”小鸡糕”后,认为不错:鸡打鸣,太阳升,吉祥!于是将糕名改为“太阳糕”。到了民国时期,糕变成二寸大小的长方块。糕上保留着小鸡,还涂了色彩,使小鸡更加逼真。因为糕上的小鸡源于传说中太阳中的三足鸟,因此,无论糕形怎么样,小鸡不能变,它是太阳的象征。二月初一百姓家家吃太阳糕,是为了求吉利。也有些地方仪式较简单,“祭太阳,用凉水一大碗,饼一张”即可。

在“中和节”,人们除了祭日外, 还要祭祀“勾芒神”。传说中的“勾芒神”是一种主管树木植物的神(五行神中的木神),《尚书大传》曰:“东方之极,自碣石东至日出搏木之野,帝太神勾芒司之。”东汉班固《白虎通义》则说:“其神勾芒者,物之始生,其精青龙。芒之为言萌也。”正是迎春和万物生长的象征,明代杨慎《春雨》诗云:“春雨掩柴扉,勾芒力尚微。”清代《农歌》:“中和节庆龙抬头,春祭勾芒祈丰收;白天耕田忙播种,夜里切草喂牲口。”村社居民还要酿制宜春酒来祭祀“勾芒神”,以祈祷丰收等等。

每当节日到来,我国北方大部分地区的家家户户,要在这天早晨,打着灯笼到井边或河边挑水,回到家里就点灯、烧香、上供。旧时,人们把这种仪式叫做“引田龙”。

山西晋南一带的黄河岸畔,这个时候天寒地冻,河水结成厚厚的冰层。为了实现和延续“引田龙”风俗,求得丰收吉庆,当地的青壮年后生们,就要凿开河冰,把冰块背回家,后来演变成背负着“冰块”舞阵游行,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祈求神灵庇佑,国泰民安:祈求美好姻缘,如意婚配;祈求子孙绵绵,后继有人。

多数地方将这一天与二月初二混淆了,家家户户还要吃面条、炸油糕、爆玉米花,比作为“挑龙头”、“吃龙胆”、“金豆开花,龙王升天,兴云布雨,五谷丰登”,以示吉庆。

这一天万里先生看到的斋供“供奉太阳老爷之神位”,确实是当时山西阴历二月初一当地的风俗。而“前复接方桌,有香炉、蜡台、花插等物,最前为香斗着地。设一小儿(注意是“小儿”形象),两侧藤篓,插以翠拍,上覆白幕。其前张一红呢横披,剪黑大字曰:‘报神德’,两侧挂以纸灯”。应当就是“民间犹以青囊五谷瓜果之种相遗,谓之‘献生子’”的滥觞。

有人认为,早春为少阳生发的时候,正是孕育生命的最佳时段,给新婚无子的家庭送“生子”,是祈愿他们“早生贵子”,早日开枝散叶。现在山西乡宁县云丘山每年二月初一的“中和节”,民间犹以青囊五谷瓜果之种相遗,谓之“献生子”。当天伊始,四面八方的乡民便摩肩接踵上云丘山朝山拜顶,他们举旗幡、擎灯笼、扭秧歌、唱山曲、抬驾楼、打花鼓,到云丘山的土地庙及各个庙宇里迎神赛会,祭祀拜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注意:)朝山的青年男女持鞭杆、擎花篮、拜神塔、朝牝门、摸娃娃、吃枣花、祈求生产、生育繁衍。

我第一次见到“背冰”活动,是在山西永济的匼河,那雄浑、粗狂甚至带点悲壮的氛围深深地震撼了我。永济沿黄一带好些村落都盛行 “背冰”,不过时间分别是在正月十五,二月初一和二月初二。源头传说不一,有“黄帝大战蚩尤”的传说,“有战国时期,秦晋两军交战”的传说,有“东汉东岳大帝黄飞虎退洪水”说,还有源于“太平天国北伐之战”说,也有“祭中和”说等,现在看来,这些应当是唐时的“引龙田”的民俗在流传的过程中发生了嬗变。

万幸当年贾令、祁县各户的神位还存在,一说明设置牢靠;二应当是有人看护;三说明当时的“祭日”节气很重要。也有赖于陈万里先生观察细致,不厌其烦,记载详尽,使我们知道了当地的这段历史。

现如今,山西永济、匼河、乡宁一带的“背冰”,不论怎样说,是传承了中和节的习俗,并且延续下来,还纷纷申请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年,中和节(永济背冰、云丘山中和节)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只是不知道北京吃太阳糕的风气,山西的祁县、贾令等地的祭祀太阳神君的习俗,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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