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复杂的人性，最温暖的星光
图片来自网络
01
清明小长假，我抽空去看了苏有朋导演的《嫌疑人X的献身》。说实话，看电影之前我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对影片并没有报太大的期望。因为在此之前我看过原著，感觉作为一枚新晋导演的苏有朋实在挑战太大。
可看完以后，我心里却不禁沉浸在情绪中，导致我回家以后立刻将书翻了出来，重新又看了一遍。
那种庞大而无声的悲伤，犹如海浪一样将我淹没，却无法抑制的，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种感觉中。
02
不得不说，东野圭吾在描写人性方面实在是一个天才。与其他侦探小说家相比，他很少把关注重点放在凶手是谁上，却极力刻画挖掘复杂的人性。更难得的是，你明明知道这是作者设的局，却依然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地落入其中，感受一遍又一遍灵魂的洗练与拷问。
在东野圭吾小说中，很少有纯粹的反面人物。即使是罪犯，在他的犯罪行为后也潜藏着深深的无奈。当人性的隐暗与悲悯两种截然对立的情绪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你可以深刻地体会到人物心中的那种矛盾、痛苦、挣扎，从而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冲击力。
这种风格在《嫌疑人X的献身》中更是达到了巅峰。
和一般的侦探小说不同，故事在开头就将凶手是谁说得清清楚楚。故事其实很简单，陈婧失手杀了前夫傅坚，石泓为了帮她掩盖罪行，不惜牺牲了自己，甚至杀了另一个人。
可是，我想，很少有人会恨陈婧，也很少有人会恨石泓，或者恨唐川。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他们的无奈，都有他们的痛苦。
唐川的痛苦在于，他发现了真相，却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只会造成更大的痛苦”，石泓的苦心设计也会毁于一旦变得毫无意义；可如果他不出说出来，他过不了心里中法律那道关，更重要的是，他不忍心让石泓牺牲一切，甚至不惜背上跟踪狂的恶名来保护陈婧母女，对方却丝毫不知甚至误会石泓而心生怨恨。
说，还是不说？
陈婧也痛苦。她的痛苦在于，她要不要按照石泓的安排走下去？唐川来找她的时候，已经说明，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在石泓的设计下，他真的很有可能找不到证据。
然而，陈婧受不了自己良心的折磨，她的女儿晓欣也过不了那道关口。在电影里，陈婧误以为石泓要伤害晓欣，对女儿说：“他和那个人（前夫傅坚）一样，不是好人”时，晓欣却近乎执拗地说：“不！隔壁叔叔是好人！”
孩子的直觉远比成人来得准确，他们不用眼睛，而是用心来判断事物，反而更加能够精确地看到事物的本质。
至于石泓的痛苦，却在于他把自己贬低为一个变态跟踪狂，让自己唯一爱的人去讨厌自己恨自己。他最大的幸福就是每天从陈婧手里接过一份套餐，看到陈婧的笑脸。然而，这点幸福竟然也如同肥皂泡般，瞬间破灭。
孰是孰非？造成这一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谁该为它买单？
你找了半天，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怪罪的人。
03
电影中有一幕对我触动很深。在滂沱大雨中，石泓在打陈婧电话对方未接后，目睹了坤哥送陈婧回家一幕。陈婧抬头，只看到他低着头一闪而过的身影。他跌跌撞撞地回到一片漆黑的家中，雨水顺着他湿透的衣服掉落在地上，如同永远没有机会掉下的泪水。
那一刻，我的心是疼的。这样不顾一切倾尽所有的爱，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爱，在幻境破灭的那一刻，竟也是那样深入骨髓的痛。
仿佛生命中唯一的微光，骤然间熄灭了，生命重新归于黑暗。
石泓和唐川两人坐在溪边，看着溪水静静地流淌。这个时候，唐川已经知道石泓介入了傅坚杀人案，尽管他不知道真相，但他明白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因此，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痛苦的、矛盾的。
一片落叶顺水漂浮，被石头挡住，在水流的力量下如同齿轮一般旋转着。两人的对话随之展开。
整个画面很平静，但暗藏在平静地表面下的，是两个人内心的交锋。所以，显得格外精彩。
石泓静静地说：“不是走出去，而是走下去。”树叶轻轻地被水流推动，继续往下游，阳光在水面上洒下星星点点的斑驳的光影，显出一种淡然的暖意。
最后，石泓说：“冬天来看，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画风温暖，可越是温暖，感觉就越是悲凉。因为结局早已注定，石泓已经把自己彻底牺牲。
不得不佩服东野圭吾老辣的笔法。他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不动声色地编织出这一幕大戏，看着剧中人的悲欢离合，而他只有悲悯，却无力改变。
因为真正造成悲剧的，是我们每个人内心的人性。
04
《嫌疑人X的献身》，石泓的献身，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因为传统意义上的爱情，是占有，而石泓的感情不是。那种感情有点类似《悲惨世界》中冉阿让之于珂赛特，《基督山伯爵》中海黛之于基督山伯爵，极其复杂却不受世俗半点污染。
“我从未想过要介入他们的生活，她们也不是我这种人可以取悦的对象。”他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远远地、静静地，看着她们就好。每天从陈婧手里接过招牌套餐，看着她丝毫不知自己心意地对他微笑，就是石泓最大的幸福。
如果不是傅坚无耻至极的死缠烂打，陈婧母女为了自保失手打死了他，石泓或许永远也不会介入她们的生活。那么陈婧会等到那个合适的男人出现，带给她幸福的生活。
可是，生活中没有如果，小说中也没有如果。小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尾。
有人说，石泓最后绝望至极的咆哮是因为陈婧错误的决定毁了他精心的安排，让他所有的付出变得毫无意义。可是，如果陈婧对真相一无所知，和坤哥结了婚，真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看着石泓这样的牺牲却不被人知，反遭误会，你会不会更觉心痛？
网上铺天盖地的评论，说石泓的付出由于陈婧的自首变得毫无意义，说他那般聪明的头脑却用在了犯罪上……这些评论并非没有道理。然而，人性与感情，又哪是可以拿来进行精密的纯理性运算的？
石泓一直认为，自己像是无用的齿轮，即便有一天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可是，陈婧人性中的善意让她无法心安理得享受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尽管那生活是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她在乎石泓的付出，将他的付出看得重若泰山，重到她承受不起。
你的付出，终有人记得，终有人看重，终有人感动落泪。
05
记得电影中，有一幕是出来倒垃圾的晓欣刚好遇上石泓，踌躇了一下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叔叔，我很怕，我一直做噩梦。”
石泓对她说，“不怕，都过去了”。
镜头一转，是晓欣对着电脑将石泓传给她的摩斯密码翻译出来。灯光下，当晓欣在纸上写下“beautiful”一词，脸上露出笑容。那是属于十四岁少女的笑容，干净纯粹得不染一点忧伤。那一瞬间，困扰她的那些阴霾仿佛都不存在了。
石泓说，陈婧拯救了他；可此时此刻，他对晓欣音乐的回应又何尝不是弥足珍贵？
所以后来在陈婧误会石泓是变态跟踪狂的时候，晓欣却执着地说“不，叔叔是好人！”
除了石泓在她们最无助的时候帮了她们以外，垃圾箱边的对话，石泓摩斯密码的信息传递，点点滴滴彰显无疑。
这一幕，晓欣感受和后面石泓的内心的独白相互呼应。
石泓在绝望中打算自杀，这个时候陈婧带着女儿敲响了他的家门。石泓打开家门，门外早晨的阳光和陈婧母女的笑脸一起映入石泓的眼中，也映入了他的心底。
他被震惊了，“怎么会有眼睛如此美丽的母女？”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数学以外的东西有过这样强烈的美的感受。
石泓的房间是一片阴暗，终年不见阳光。因此这一幕，视觉冲击特别的强烈。温暖，明亮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临。
他不想死了，只因为人生中有了这一抹温暖的亮色，他不想死了。
他的人生是一片沉寂的黑暗，永无尽头，感觉自己是无用的齿轮，而陈婧，就是他黑暗中唯一追逐的光亮。
“在世界这个坐标系上，有她们这两个点，对我来说，简直是奇迹”。正如他自己说的，“有些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以救赎他人。”
我们总觉得人生是沉寂的黑夜，我们身在其中却不知道该往何处走；我们总觉得人性复杂到可怕，却日日不得不与它面对。
可是，东野圭吾让我们看到，越是暗沉的黑暗，那点小小的的温暖就显得越发珍贵，足以照亮整个的生命。
它们是闪烁于寂静黑夜的星辰，是闪烁于雪地的白光，是照亮天地的极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