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杰是如我年龄一般大的少年,只是他的脑袋大了点儿,人们背后都送它绰号刘大头。
刘大头生存的空间比同龄人宽泛,那两年随亲生父母过生活,这一年又随他大伯熬日月。他大伯无妻无子,特喜欢大头跟自已过,从小喂熟活了就会产生亲热,也是农村光成汉们统有的朴素想法,好到烛枯灯残时能有个搂后手打发自已寿终的亲近人。
其实,大头那个叫大伯的人,也不是大头的真大伯。大头姓刘,他大伯姓常,叫惯生。村里的乡亲们都叫他老常惯。我们这些少年儿童,被父母指教着喊老常惯为表叔。怎么个表法,我就转不过来那根儿神经了。
听村中长辈们人说,老常惯根本就不是我们灰龙湾的人,具体是灰龙河南岸的柏树李村或是观音庙村,就没人说得准了。只是当年大头的爷奶早早地下世了,撇下大头的爹叔与小姑四五人哭天嚎地无人管,那时大头的姑奶奶刚生下儿子老常惯,本一小家人应和和美美过日子的,可不想,老常惯的亲爹就被老蒋的国军抓了壮丁,上前线没半年就传来阵亡的消息。大头的姑奶奶一哭新婚的丈夫,二怜自已那一群没爹没娘的侄儿侄女们,就悲悲切切整治了一兜不稀拉罕的粗衣烂衫,怀抱了襁褓里哭哭啼啼的小常惯,一路巅波一路抹泪,回灰龙湾刘姓娘家来了。
外明不知里的人,还以为老常惯的娘就是刘大头的亲奶奶。其实只能是亲姑奶奶更确切些。
如今让我提笔述说他们家的成员关系,也真有点绕弯弯儿。可翻开上几代人的历史,象这样错综复杂的组合式家庭岂只是老常惯一家,简直是多了去了,不必我来多费笔墨再赘述。
现在老常惯家住灰龙湾村古寨子的西门处,不用出门户就可面朝西北环绕的庙后大坑塘,房前屋后植着桃红菊黄,清风扑面,花儿飘香,这个沁人心脾的所在,本应是人杰地灵的,可他家的表哥表弟们连打着四条光成汉,仅大头的爹爹一人除外,年少时到外面讨荒要饭,饭没要到多少,差一点饿晕死在叶阳县东城门楼下。说来侥幸,也是他一辈子的大幸,那一晚,当大头爹晕晕乎乎扶着东城墙根儿倒下时,我二伯率领的叶舞支队前三层后三层把一座古老的叶阳城围得水泻不通,在挺进大别山的刘邓大军的分支部队的大力配合下,炮火连天,枪声密集,经三个半小时的英勇猛攻,一举拿下了古城,共产党的鲜艳红旗插上了叶阳城的最高处东城大门楼顶…从此,叶阳人民彻底得到了解放,大头爹也因被解放军的军医救治及时,就挽救了他的一条小命。有了活命的大头爹,因会砌墙缮瓦的活儿,共产党的政策不委屈一个有才能的人。大头爹就被叶阳新兴的人民政府安排到了县房产局建筑公司基建队当个一名国家在编正式工人,从此吃上了商品粮,从而顺利娶妻成家,才有了大头与其众兄弟姊妹的正常降临人间。
大头兄弟姊妹多,他爹娘再有本事踢腾,在那年月,也不易钉兑律顺好生活中的用度问题。加上大头个头没长成,却食量大得惊人,跟半大牛犊子吃得一样多,往往让其父母见了皱眉唏嘘不已。正万般无奈不知如何处置大头的吃饭问题时,恰得知表哥有意索要大头过继膝下的意图,竟不打一下拖迟,就主动把大头儿子送到了老常惯手里抚养了。
大头一跟上表常惯,真是有缘,走行不离,好得跟长一个脑袋似的,只差没把大伯叫成爹了。
老常惯家的东邻就是为人和气的小孩王老李家。大头一来,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打个喷嚏,另一个人一嗅就知吃的啥。大头好玩,老李更好逗他取乐,一来二去就很快成了毛对色对的好朋友忘年交了。
夜晚的打麦场上,能席连席铺搭铺躺在一块的都是闲而好玩的人。大头是老李的忠实粉丝与真诚跟班儿,老李能在人场里叫他的大号刘国杰,又特意尊敬他为同志,那是有意裁培他,给他一个露脸儿大好机会。
大头相貌长得憨厚,却不痴不傻,一听老李第一个点他的名字,自然禁不住咧开了老婆婆裤腰子一样松松垮垮的大嘴,直笑得有抽半截儿洋烟卷儿的时间,才打着嗝嗝,续续地停下了得意忘形的喜悦,用手抿了一下嘴巴,猛一个动作折住了,抱抱拳说,谢谢李二哥!大伙儿们,那我可给大家献丑了!
老李在一旁轻咳,暗暗叮嘱道,别慌张!稳住板儿,先松后紧,越唱越稳…!
<待续>
11月3日下午写于无锡正返回故乡的大巴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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