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入秋了,真替家里的老人们担心,因为他们将又要难捱这不知深浅的寒冬,但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熬住多少个秋冬。胃病、高血压、腰间盘、视力模糊、脚趾骨病痛、以及早年间的肩周炎和听力受损,我不知道这些病痛究竟有多痛,也无法想象这些病痛全部加载在一个身体孱弱的老年人身上究竟该有多痛。家里没有别的劳动力了,什么都要靠爷爷自己拖着病体一点一点的侍弄门前的的菜地和花生地。稻田早就承包给别人了,因为爷爷再也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精力管那片靠天吃饭的一亩三分地。
挂过电话心里一阵酸楚,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农民还在为着生计操劳着,即使拖着病体,心里面还装着那么多事不愿意让我忧。岁月染白了他的头发,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脊背。我们再也回不到那些个愉快的童年,你搂着刚断奶的弟弟,我和妹妹一边一个保住你的大腿闹。那时的你还没有那么多的白发,那时的你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可是岁月就是如此的无情,你说,人老了身体各个方面都大不如以前了,多多少少都出现了毛病,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可你又不愿意摆治,因为你始终觉得自己是个负担,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还记得我爸说,恩岗自把岗自身体养好,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恩这以后肯定能活到萌萌(我弟弟)结婚,还能见到恩未来的曾孙。我们都笑了,可是谁都知道,那一天,太遥远。
我问你老家里面天气如何,你说入秋了雨水多,家里还不算忙。我说天冷了多加衣服,不能着凉冻着胃,自己买些猪肉做着吃,不能只吃菜园里的青菜,一年四季都是青菜青菜青菜青菜。他说,只是家里来人了就割点肉,大姑二姑小姑来看都会带肉过来,家里翻新土坯屋的时候给那些工人做饭也会做些荤菜。你说,医生说不能在家里闲着,时常走动走动对身体好些,也时常去你老太爷和小奶家转转,可是今早去米厂打米用劲过猛又把腰闪着了。我什么也不能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你那里下着雨,我却不能为你撑伞;你孱弱的身体承受病痛,我却无能为力,不能替你分担半分。
你总觉得自己是负担,也害怕自己的身体不能撑到我奶奶碑上刻的“曾孙旺财”临世的那一天,对我们而言,确实很遥远。你说一大家子都要张嘴吃饭不容易,赚钱养家的重担让我爸妈扛着,也就裹个生活费,根本没有闲钱摆治身体。意思是没有赚钱就不能再添堵了。我已经知道赚钱有多么的辛苦了,暑假的那点工资全部缴了学费还不够,生活总是那么艰难可还要继续下去。我以前说过,为什么我要回杭州?为什么我那么想家?那是因为大家都过得很辛苦,即使外面债台高筑我也要爬过围墙大家一起并肩,一起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要苦大家一起苦,我能做的只是陪伴和不离不弃。我也时常安慰自己,总会好起来的,至少我们没有缺胳膊少腿我们还是完完整整的健康人啊。
我知道生老病死是每个人迟早要经历的,我也知道一个人独自熬过许多个孤独难眠之夜有多艰难,这不是你这么大岁数应该承受的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很想飞奔回去帮你挖地,帮你种菜,帮你扛稻包,帮你烧火做饭,帮你在这阴雨连绵的秋季撑伞,帮你活的不要再那么艰难,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无情啊。就像《后会无期》里说的那样:“我们听过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我们都只是渺茫宇宙里小小的尘埃,卑微的活着,只能小小的努力着,我相信我们一家人会用这小小的努力照亮彼此,温暖着彼此。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很难界定“幸福”,但至少我还不至于划定为“不幸”。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
入秋的凉,渗入骨髓。今天焦作也下雨了,小雨淅淅,为这个干燥的秋天增加一丝潮湿的空气,心里的雨也淅淅沥沥的滴淌着。我知道,我的力量足够为自己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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