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债【The Moment 01】

作者: 夜之空 | 来源:发表于2017-05-04 20:12 被阅读30次

    1

    “那就这样吧!”

    看着脚下匍匐的女子,那个刚刚毫无保留的将匕首插进自己胸口的女子,粘稠的血液染透胸前的衣襟。月落收起手中的笛子,轻声叹息,垂下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就这样么?呵……呵呵……”女子低低笑着,全然不顾胸口那柄致命的匕首,笑着笑着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

    “小满,这又是何必呢!你不该杀她的,那是规矩啊。”月落用手中的笛子轻轻敲击着另一只手,终是蹲下,抽取一方天蓝色的丝帕拭去女子那滚滚而落的泪珠。

    “你说,这是规矩……”女子用力拔去胸口的匕首,将其扔在月落的脚下,任大股的血液沽沽流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踉跄跄的向门外奔去。

    月落看着那个踉踉跄跄的女子消失在暗室的尽头,许久才叹息着缓缓站起身。

    还是那么决绝啊!可是三十条人命呢,该怎么还?

    正在整理床铺的侍女,回过头看见脸色苍白一身血的女子,吓了一跳,忙抢步上前扶住跌跌撞撞的她。

    “终究是舍不下啊!呵呵……终究是舍不下啊!”

    女子任着侍女小心地将自己半扶半包的弄上床

    “满霜姑娘,您别说话,奴婢这就给您请大夫!”

    “大夫?呵呵...…我就是啊,婵儿,你忘了么,我就是啊,生死念间欺阎王,风雨楼下世无双……”

    “满霜姑娘……”

    “出去。”正在俾女不知所措时,月落将一个药箱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对俾女婵儿道。也不看床上的女子,只熟练的打开药箱。

    世人都道风雨楼的满霜姑娘医毒天下无双,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是月落教的。

    “落,我若死了,会不会……会不会让你有一点点的难过?”床上的女子扯着月落月白的衣袖,忍着伤口的疼痛可怜兮兮的问。

    然而月落似是不曾听见,只是皱着眉盯着伤处看,那里洁白的肌肤上有着一个蜿蜒而下的疤痕,是个旧伤疤。那让他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满地尸体间拖抱着一柄血迹斑斑剑,那时她是那么小,还没有拿动一把剑的力气,她就那么的认真抱着一把剑,抱不动时就在地上拖,拖不动了就坐在地上喘息!她就那么一步一爬的向山庄大门走去,没有哭泣没有泪水!孤零零的恍惚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今天的那一刺,若是偏一点点就一点点,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活着的小满了。想到此,月落不由的有些恼怒。

    “会,你死了药堂怎么办?”月落目光冰冷而残酷的微眯着,“一个死人还怎么为我做事!”

    “是这样么?原来你只是关心你的药堂!”小满松开手中的衣袖,那一刻仿佛有什么在慢慢死去。

    月落借着收拾药箱,平复着情绪,他不知道那一刻的恼怒是为何,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他从做上风雨楼楼主后,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就算是年前风雨楼内的暴乱,险些身死也不曾这么情绪外露过。

    “我不要你身边有除了我以外的女子,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两个我便杀一双。”小满微笑着对月落说,那是不到眼底的笑。

    “我们不可能的……”

    “呵……呵呵……七十二条人命是么?我说了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三十条……我在乎!”月落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在门口处停顿了一下,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我希望乌夜啼的事不再有下次。”

    2

    风带着山间的清凉,吹动花园里的铜玲,发出微微的叮咛声。远处隐隐绰绰可见三三两两的人群,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正是这个中秋夜随处可见的景象。而此刻满霜正站在距那家宴不远的房顶上,她的身后是两名黑衣劲装的男子,一左一右护卫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一切又都是那么地熟悉!

    就像五年前,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月落。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风雨楼,那时候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是个不多久前死了相依为命的娘亲的孩子。当那一家子在欢声笑语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她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饿着肚子,当那一家子在血泊里针扎呼叫时,她在阴暗潮湿的地窖里饿着肚子……然而当她从那个地窖里爬出来时,那些曾欺辱打骂过自己的所谓亲人,一个个的都绝了气息!

    然而,那个八岁的孩子,对着满地的血水尸体,有的不是恐惧、害怕、哭泣、兴奋……等任何一种情绪!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捡起脚边的一只沾染血水的鸡腿啃着。那轻轻的咀嚼声,让一边几个善后的黑衣人都不觉得直打寒颤。

    月落便是那时候出现的,那时他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站在高高的房顶上,俯视着一地的血雨腥风。当风吹起他宽大的洁白衣袖时,她看到那里有用金线细细绣的“风”字,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那个金色的字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他的出现,那围着自己的黑衣人才一个个离去或者是死去!她只是盯着一把剑,黑色的剑,她记得就是那把剑刺穿了娘亲的咽喉,如今它就躺在地上,那只握着剑柄的手早已失了生机。

    ......

    “你该去看看的。”从黑暗处缓缓走出一位白衣男子,仿佛只是一步,便来到那个陷入遥远回忆的女子身边,并向她伸出手去,“看一看吧!”

    远处的厮杀已渐入尾声,当两人联袂而来时,场中只剩下了赵公权,赵家的家主。

    “风雨楼!”赵公权以剑拄地,用以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那随风翻动的白衣上的风字,赵公权喘了一会气后仰天长笑,“我赵某何其有幸,竟能劳动风雨楼。”

    “你是不够格。”月落弹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笑着看向天空,“又是个月圆夜呢!赵家主就不曾想起些什么么?真是遗憾呢!”

    “你……你和唐家什么关系?”赵公权闻言苍白的脸更是退尽最后一丝血色。

    “她叫唐满霜。”月落指了指身边的女子,淡笑道。

    “你……你……”然而一句未完,黑色的血液溢出嘴角,阻去了最后一句话。

    “‘英雄冢’,”月落回头看看身边那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女子,“倒也是福气!”

    “落!”满霜有些不安的看着月落,“这是我第一次行动!”自加入风雨楼后,虽是掌管十二堂的药堂,然而这却是她第一次行动,虽然风雨楼做的是暗杀的生意,然而像这样明目张胆的灭人满门倒也是第一次,这是很多人都不明白的地方,更何况还是楼主指定满霜姑娘亲自组织行动。

    那时候满霜十三岁。

    “英雄冢”都是风雨楼中独门毒药,是没有解药的。“英雄冢”一般都是楼中用来惩戒叛楼弟子的。中了“英雄冢”的人,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内里五脏肺腑却是在一点点腐烂,而烂的过程中中毒的人一直都是清醒着,是一种十分阴狠的毒。也因此“英雄冢”是不被允许随意用的。

    “嗯。也会是最后一次吧!”月落微笑着,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倒也是他该受的。”月落捡起赵公权跌落在地上的剑,细细看着,五指微动一柄杀人利器便寸寸断开。

    ......

    “啊……”昏暗的烛火中传来女子的呻吟声。

    “姑娘,你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听到床上传来声响,那个坐在床畔打瞌睡的婵儿忙拉开垂帐查看。

    “出去……”伤口的疼痛使满霜的声音暗哑无力。婵儿还想查看伤口的,被她冰冷的眼神制止,只好退出房去。

    又做那个梦了么?是梦么?渐渐的早已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一直以为自己忘了所有,却原来在记忆的深处还是那么的深刻!

    聪慧如她又岂会不知道,月落是恨着唐家的,尽管她不知道所恨为何,可她知道是那一份恨逼的他们进不了分毫!她不知道当年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将伤痕累累的自己从那尸堆中带回风雨楼,她只知道从那以后他便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知道,他们是活在黑暗里的同一种人!

    当她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便从心底散发出一股冷意!她对着自己笑的天真无邪,笑叫着“姐姐,你真好看!”时,那灿烂的笑容像寒冬里的一缕阳光,让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忍不住要去靠近!

    呵,一个杀手怎么可以有天真如幼儿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月落也是欢喜的吧!毕竟自己和他是同一类人,是需要光亮的人!而眼前的女子就是那一束照在暗夜里的光!所以她怕了,第一次违背了楼里同门不可相残的禁令!

    自己不杀她,她也是活不久的吧!呵呵……想到那个女子,满霜不禁低低笑了,那样一个女孩子,一个杀手,该怎样在这个血雨腥风尔虞吾诈的江湖中存活啊!

    3

    “做梦了?”月落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你这样可不行啊,当年那个在血堆里吃鸡腿的孩子,多可爱啊!”

    “还记得赵公权么?”见满霜不说话,月落望向窗外,他记得白天的时候,有一只麻雀停在窗外的树上,“十二年前他是被唐家逐出门的一个家臣,也是他在两年后一夜间灭了唐家满门。”

    “不……不是……你?我以为……”听着月落的叙述,满霜有些反应不及。

    “以为什么?我杀的人么?算是吧,呵,那一夜他若不动手,我也是会的!”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怖而又痛苦的事情,月落的周身弥漫着一股杀气,逼的人不敢靠近分毫。那一刻他的眼神仿若荒漠中饥饿的苍狼!

    “那那我们……”小满想着,唐家不是他杀的,那他们之间不是就没了那七十二条人命的阻隔么。

    “你还是不知道啊!”月落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瓶,“你知道七星岩么?”

    “七星岩?慕容家?”

    “我有个姐姐,她很漂亮,美丽端庄,那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啊,她是要嫁去唐家呢!”

    “唐家?”

    “是啊,唐家!可是新郎带来的不止是花轿,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月落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微笑,“那一天的血将七星岩的石头都染红了呢!红的就像彼岸花,一朵一朵开在墙壁上,开在石阶上,开在我的叔伯我的兄弟姐妹身上……你见过彼岸花么?”

    “啊,三十!”满霜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是三十条人命,不是七十三啊,不是七十三!”

    “那天,我去山上采一捧漂亮的血兰,送给我出嫁的姐姐,那是她最爱的花。却不小心被困在了山崖里,等我回去时……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我的姐姐,我那漂亮的姐姐啊,她就穿着大红的嫁衣,躺在冰冷的地上……只是为了一把剑啊!”

    “落!”满霜伸手拉住月落的衣角,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是啊,她还能说什么呢?说她也是恨着唐家的?说她只是爹爹一夜风流的产物?说她相依为命的娘亲死在了大娘的剑下?还是说她只是在唐家的呆了三天,而那三天也是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可那又怎样呢?

    她姓唐啊!她的每一滴血都姓着唐啊!

    “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风雨楼?”

    “你知道彼岸花吗?”月落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女子,微微一笑,“传说彼岸花是开在地狱的一种花,它的花叶在永寂的黑暗中,各自孤独着。每晚,我都梦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那么的美丽妖艳。”说着他站起身来,对她微微一笑向门外走去,“你也要梦着啊。”

    为什么没受过唐家一丝善待的她却要替他们背负着仇恨的重量!

    公平么?

    公不公平还有意义么!

    想着,她笑了。

    他们的笑是一样的,一样的笑不到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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