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的朝九晚五,有时也会加班,但总能应付;老人健康,妻子贤惠,女儿乖巧,经济虽不富足,可绝无压力;业余时间跑步、练书法,有固定的朋友圈子,不时聚在一起喝个小酒。看似波澜不惊、有滋有味的生活下,我却焦虑了。
去年下半年开始,不知怎么睡眠就出了问题。半夜三、四点钟就会醒来,头脑瞬间变得清醒。不象过去几天就能恢复,这次失眠经久持续,愈演愈烈。醒的时间越来越早,有时甚至凌晨一两点钟就醒来,然后各种念头挥之不去,辗转反侧,真至凌晨。
跑步是不能坚持了,以前早上五点开跑,现在却是睡意刚刚来袭的时候。况且没有恢复的跑步,就是在自我摧残。每次练书法不到半个小时,就不知神游何方了,也不能再坚持。工作受到影响,甚至对社交也失去了兴趣。
没有了以往自在悠然的状态,失眠和治疗失眠成为生活的主题。中药、西药吃了不少,失眠却没有减轻的迹象。一直到今年4月份,偶与外地一心理咨询师朋友QQ聊天,才知道,自己竟然是有焦虑倾向,发展下去就是焦虑症。
竟然焦虑了!一直以为,只有那些工作节奏快、压力大,或者生活不如意的人才会焦虑。我的焦虑是从何而来呢?在朋友的帮助下,开始回顾、梳理自己的心路历程。都说性格决定命运,焦虑出现在40岁的时间节点,其实符合自己的成长逻辑。
我是一个停不下脚步的人。网名“行者无疆”,也许就是在一直暗示和激励自已,要做一个永不停歇的人,不断地给自己设立目标,然后不断地努力、抵达。
学生时代是勤奋、刻苦的,90年代初,通过考入中专跳出“农门”。毕业后直接进入体制内,分配在乡镇站所,而后到县城、再到这个与铁岭同级别的“大城市”,虽然职场经历谈不上成功,但走的是一条一直向上的路。作为农家子弟,工作中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学生时每天晨跑,从身体瘦弱直至成为学校5000米冠军。在热衷“拿文凭”的年代,偏偏选择最艰难的自考之路,一门门考出了汉语言文学专科和行政管理的本科学历。工作中各种竞赛、考试,总是全力以赴。争强好胜也好,追求上进也罢,事事追求完美,不走安逸的路,已成为一种习惯。
可体制内的路是有边界的,方向早已确定,越界即为出局。向上的路也是有天花板的,虽然现在还没有走到尽头,但似乎已经看到终点。这也是体制中人面临的无奈。对自身局限有着清醒的认识,职务升迁不再有过高奢望。无力扭转又不想面对的,是工作热情的熄灭。
二十年下来,工作本身已毫无挑战性可言,有的只是重复和琐碎。都说地市一级的部门,是体制内最舒服的地方。自己身处机关内最忙的地方尚且如此,过几年岗位调整,大概率会面对“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生活。四十几岁,正是人生干事业的黄金时期,却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和激情。生活的表象,似乎还在沿着既定的航向行驶,不知不觉间,内心已面临选择。
每次看到网上“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又一高官辞职下海”的消息,都会暗自赞赏这些离职者的情怀,羡慕他们的勇气,自己心里却不会掀起任何波澜。年龄、资源和专业能力的限制,使自己只能安守体制内的岗位。谈“理想”成为一种奢望,好象也有点矫情。
眼前的路,肯定还要走下去。既然别无选择,也一次次给自己鼓劲,说服自己保持好敬业精神,付出全部精力和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让领导更满意。即使不为谋求那一丝狭窄的上升空间,也要做到尽职尽责,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但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天天在原地踏步,做着同样的事,总是令人乏味。特别闲下来的时候,空虚便如影随形。于是,练习书法,参加跑团,重学英语,看上去轰轰烈烈。其实自己知道,这一切无非是在左冲右突,想寻找安顿身心之处。“行者无疆”的信念一直都在,只是自己已迷失了方向。
人生的转向过于急迫,看上去无比精致的爱好,没有内心的引领和投入,也难以带来真正的愉悦。更何况,转向与惯性一直还在撕扯,时而自责对工作的背叛和荒废,时而又痛恨自己不够决绝,焦虑就这样在冲突中日渐生长。
根据朋友建议,开始写点东西,通过写作来调心。虽然多年来工作就是码字,但深知现在面对的是另一条写作之路。以我手写我心,短期内不会象写材料那样得心应手。真坐下来写就更加发现:虽曾自命文学青年,但多年“八股式”的写作,早已消磨了自己的才情,固化了自己的思维;而且忽略内心太久,现在想要和它对话,却一时走不近它。
最难的是开始,韧性和坚持又一次帮了我。几个月来,在每个不能入睡的早上或夜晚,静静地坐下来,让记忆的河流在笔下缓缓流淌。越来越感恩经过的人、经过的事,觉得上天对自己其实如此厚爱。也记录工作、生活中有趣的事,发现走过、在走的路,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堪,还是应该遵从选择,不忘初心。工作和爱好也并不是水火不容,没必要硬生生要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有时,也从每一种可能中展望未来,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一切都没变,但一切都已经变了。此时此刻,夜晚静谧,轻轻地敲打键盘,与自己的内心对话,这本身就是接纳与和解,已走在身心统一的路上。慢慢察觉到心绪渐渐活络,心灵慢慢敞开,灵性再次萌动。有人说,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并不等于一辈子。能感知到,此时此刻,我是“活”着的。
焦虑的消失需要时间和过程。相信这不会是生活的常态,只会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段。甚至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应该感谢这次焦虑,40岁了,必须要焦虑一次,让内心和灵魂能够在浮华中沉淀下来,接受一次深刻的洗礼,完成成熟前的最后一跃,真正找到心之所向,然后坚定地走下去。
年龄:36岁以上。 上班这点事儿专题征文|焦虑,月经式爆发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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