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Wwwmh丶 | 来源:发表于2019-05-21 09:43 被阅读20次

    咖啡壶里的黑色液体快要凉透了,在半个小时前它还在翻滚着,氤氲着浓稠的香气,他就这样躺在沙发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他总觉得自己放空的时候,会错过许多重要的事情,这一壶咖啡也已经不能喝了,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不远处对家的孩子正在树下蹲着推他的玩具汽车,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嘛?他对对家孩子的印象还是白天的时候邀请他过去吃喜宴,孩子躺在床上,四肢奇怪地乱扭——孩子都是这样,一动起来就会一直不停,他有时在想孩子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躺着望着天花板,等回过神来奶瓶里的奶已经凉透了。放空难道是孩童到大人的进化吗?

    他原本没有这个能力的——放空,他的感官不知何时起变的有些漫不经心,一切东西都和自己无关。咖啡壶翻了摔倒地板上,地板开始歪斜,灯在强烈地摇晃着,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惊惶地向屋外奔跑,天花板塌了下来,他只听见咖啡壶被压碎的尖锐的脆响。

    头应该是在流着血,后颈下面是冰凉的液体,创口附近的血应该很快就会凝固的,他想,左腿尚可移动,右腿却是被牢牢地卡在预制板之中,应该是骨折,他又揣测,后背无比刺痛,左手手指也好像断了,断了几根呢?他试着抬起手指,先是拇指,最重要的拇指,谢天谢地,它听话地竖了起来,但是头却转不了,因而他只能想象左手给自己的鼓励,下一个是食指,很痛,应该是断掉了,紧接着是剩下的手指和右手,他现在能干什么呢?放空,他盯着天花板,现在天花板对他来说近在咫尺,他能感受得到它返还的自己呼吸的水汽,就盯着看吧,右边头顶还有光亮,现在应该还没有天黑。

    他想到原来在纪录片里的场景,许多人待在废墟下经历了几天几夜,他现在吃过午饭,喝了下午茶,状态正佳。现在不应该过于担心何时才能获救,他想,听到声音再去呼救,现在只需要放空,想些什么呢,他想起了松尾芭蕉,这个旅行的诗人,他写的俳句还是川柳什么的:齐集夏时雨,汹汹最上川。他闭上眼幻想水声汹涌,不对不对,不是咖啡煮开的声音,是那种涌动的说不出的奔流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也会是一个写东西的好手,小时候写过诗歌,藏在自己的日记里,在好多草稿本上,写了好多好多,他恨自己没有收集草稿的习惯。不如现在写一首,写一首吧,他开始在脑子里打草稿了:

    第一句是什么呢?捧一抔苗圃的土。这一句有什么不明的意味呢?他也说不出来,他的手指断了,捧什么都做不到。裹一片眼底的云。这首诗越写越像一个菜谱——下锅炸至金黄?不不不,洒半滴晨间的露,送给那墓园的人。他咽了一口口水,创作是个困难的过程,他冥思苦想,脑门上已经开始淌汗。他又吟诵了一遍他自己的作品:捧一抔苗圃的土/裹一片眼底的云/洒半滴晨间的露/送给那墓园的人  他认定这是一首不错的诗,他现在还睡不着,身上的痛感还有后颈上冰凉凉的一滩让他无法入眠。放空一下吧,他告诉自己:他开始想着凯撒大帝和克里奥佩特拉三世,他记得有部电影,他爱伊丽莎白.泰勒,他记得她从地毯里滚出来时的惊艳,他好像恺撒一样,他想像凯撒那样,哪怕是被元老院刺杀,也好比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自己死去好得多,想到这里,他慢慢睡去了。

    他被右边缝隙的亮光刺醒,外面隐约的哭喊声让他很是烦躁,他一直一个人呆在这里,无亲无故,哭声不会为他,也与他无关,人一旦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他的人道主义精神也会被囚禁,“君子慎独”实在是有道理的,他不担心别人的安危,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在这里躺着,等着什么时候有人来发现在废墟下面与尸体无二的受难者。应该也快轮到他了,他还活着,想喝水吃饭如厕,甚至想做一些说不出口的事,他觉得自己此刻竟然格外地清醒与敏锐,思考快的异常但肢体迟钝得要死,好像是一种全新的境界——他高于放空,这恐怕属于超然的范畴了,他感谢这次灾难,让他体验到了新的阶段——不为自我所控制的,本我凌驾于一切但又对快感厌倦的矛盾心情,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适合思考的时间了。

    头上的预制板开始抖动,外面的声音变得嘈杂,在几声男人的大喊过后,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外面的光亮实在太过刺眼,他看到一个黑影大喊着:下面的人,伤势如何?哪里感觉不对劲?

    “后颈发凉,大概是流血!左手食指和中指不能动了,右腿还被卡着不能动,其他一切都很好!”

    救生员松了一口气,他开始慢慢地向他接近。

    “你想听我写的诗吗?”他大喊到,“我刚刚写的诗!”

    救生员错愕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被他旺盛的精力吓到了还是惊异于这是个废墟下被掩埋的艺术家,“不妨说来听听!”救生员尽力保持着他情绪的稳定,“兴许以后会进了谁的诗集呢!”

    “捧一抔苗圃的土,裹一片眼底的云!洒半滴晨间的露,送给那墓园的人!”这是他这么多个小时一来做的唯一有意义的事情了,他要向世界告知这一伟大的创作。

    当他披着毯子坐在帐篷里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是一首糟糕的作品,他后悔告诉那个救生员他糟糕的创作了,他一瘸一拐地找着那个救生员,捉到他在废墟旁吃着压缩饼干,“谢谢你救我出来,”他搓了搓手,“你还记得我写的诗嘛?”

    “啊,是你,很有意思的诗,什么捧花,白云之类的,不错的诗。”

    他开心地笑了,他明白了,哪需要知道别的呢,他们不会记得的。

    除了生死以外,没什么可介意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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