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懂的熟悉

读不懂的熟悉 这或许是我在这条小路上踏过的第一百零一遍。

它像是我的老朋友，每天披着同样的绿色，戴着同样的花骨朵，等待着我的路过。

我可以闭着眼，默念出它的每一处细小的风景，这边的蒲公英，那边的野雏菊，还有半亩蓊郁的……

唔，它弄丢了它的丝瓜藤。

那原本遮住半边天空的一方葱翠，如今只留下一小截与根部相连的主藤了。它遒劲地扭曲着，固执而倔强。那被斩断的蔓条直直地指向天空，伤口处的白色曝在阳光下，无所顾忌也无所畏惧，像是谁在晨曦中挺起瘦弱的胸膛。

如此要强。我这样想着，眼神却被藤梢一点晶莹剔透所吸引。蹲下身细瞧，竟是一滴水。

然而，四周很干燥，显然不是哪里来的甘霖。但是水珠渐渐充盈，圆润，折射着光芒顺藤蔓滑下，汇入根边一湾浅浅的水流里，然后又有一滴冒出头来。

我渐渐地明白过来。那不是谁，是它的汁液，是它的血。它的四通八达的根，仍在那片黑暗的土地下忙碌着，竭尽所能地吸收这土里的水和养分，再匆匆运输到上方每一片新生的叶子那里，让它们无忧地生长。

生命的奇迹。

这是我脑海里盘亘的唯一一个词语。我想起了那个在地震的废墟中苦撑四十八个小时的母亲，用自己的身体撑起婴儿生还的一缕希冀。它是依靠怎样的信念坚持下去，动容世界？又有谁愿意告诉她，那个生命，她为之倾尽一世爱的生命，已经悄然逝去？

这便宛如我的为难处境，那截短小的瓜藤仍在努力坚持着，竟使人有一瞬间的心疼——多么想告诉她，你已经尽力。

她的躯干渐渐弯下去，泪水涟涟从藤末淌下，如说如诉。我抚着她的脊背，墨绿色沾染了手指。我曾以为自己对这方寸的自然如此熟悉，却还是读不懂——哪怕倾尽一生都未能读懂的，一株瓜藤，一方土地，一颗心。

一场雨之后，气温骤降，那些藤蔓缠绕裹成那雨带来的清新，盘绕着缠住天边一轮夕阳。这或许就是这条小路带来的熟悉，因为头脑开启而带来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