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之篇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虎。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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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21年，秦穆公卒，殉葬者多达一百七十七人。其中秦国的贤者奄息、仲行、鍼虎三兄弟也殉葬而死，人们为哀悼他们，创作了这首挽歌。《史记·秦本纪》中记叙了这个事件，且曰“况夺之善人良臣，百姓所哀者乎！是以知秦不能复东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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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活人殉葬，是中国古代一种残忍野蛮的制度。

早在五千多年前的龙山文化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人殉。秦汉以后有所收敛，多矣木佣、陶俑代替。到了辽代死灰复燃，直至明代英宗废除该制。然而，清代初再次兴起，康熙再次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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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诗以黄鸟的悲鸣飞舞起兴，渲染紧迫凄苦的气氛。接着点出事件——贤臣殉葬，然后道出秦人为殉葬者临穴送殉的悲惨惶恐的情状。

“惴惴其栗”中两个关键的字都表示恐惧。

“惴”，形声字，左行右声。耑（zhuān）,本义是指"轮廓线和缓起伏的山丘"，由此引申为"高低不平"。"心"与"耑"组合在一起，表示"心里边七上八下"。

《说文》中将其解释为“忧惧也”，《广雅》中也将其解释为“忧也”。

惴惴不安，是现在常用的词语，此外还有惴怯、惴畏、惴恐等词语，都是表达内心的恐惧担忧。

“栗”的本义是一种落叶乔木的果实，引申为害怕发抖。据《汉字源流词典》的解释，因为栗子长有尖刺，令人发怵，故引申指“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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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词语中连着使用了两个表示担心害怕的对的词语，人们内心的忧惧可想而知。

一者忧惧三个殉葬者是秦国的贤臣，他们的离去是秦国的极大损失，“是以知秦不能复东征也”。秦穆公，春秋五霸之一。在位期间，广纳贤士，开秦国任用客卿制度之先河，治军有方，称霸西戎。秦国本有两次大一统的机会，但在秦穆公死去之后，国内矛盾重重，逐渐走向衰落，长达近二百年。人们的忧惧是有理由的的有远见的。

二者当时的中原各国早已废除了人殉这种陋习，只有秦国还保留这种野蛮的习俗。周朝以“小邦周”取得“大国殷”，依靠的正是先进的文明。孔子也曾经说过，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周朝的礼仪制度借鉴了夏商两代，弃其糟粕取其精华演变精进而来。而秦国虽然已成为春秋霸主之一，但是仍如此野蛮残酷，与文明的进程背道而驰，不由人不忧惧。

三者忧惧殉葬者并非只此三人，还有成百人，这些人的生命完全取乎于人殉这一残酷的制度，取乎于国君的喜好。田间耕作，争城掠地，繁衍生息，无一不需要人力。无端剥夺成百人的性命，只为让国君在阴间如同在阳世。林间的黄鸟尚且有飞翔鸣唱的自由，又可以栖息的枝头，而人们的性命却如此轻而易举地被淬灭。

岂不令人痛惜忧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