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埋骨沙漠的热浪吹袭落银城的城根的时候,许许多多的人一齐如同发现糖浆的蚂蚁一般聚集在埋骨沙漠边境。
一些人为了金子,一些人为了古老的传说,而本地人为了这群做白日梦的疯子而来。
他们大多穿着统一的黄褐色斗篷,在炙热的阳光下搜寻那些落单的“猎物”。
林小诺很幸运,她没费多大力气就在落银城的银色广场找到了一个落单的旅客。
那人大概一米八的个子,巨大的黑色斗篷裹着他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身材,他戴着兜帽,大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阳光亲吻着他笔挺的半截鼻梁,刀刻一样的下巴,和稀疏杂乱的胡茬。
“您需要导游吗?”林小诺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到那人身旁,银色广场的中心的清凉喷泉,让林小诺的声音变得异常清脆。
“你来的真巧,小家伙。”那个穿黑斗篷的人低头看向林小诺,林小诺这才看到那双晶蓝色的眸子。
“只需要三十个铜纹币”林小诺报了价钱,心里已经把这些个铜币变成了家里三天的吃食和弟弟的奶粉。
那人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戴着褐色鹿皮手套的手,手心躺着一个黄铜色的小袋子,上面印着希灵帝国的国徽,一柄刻着龙纹的银色长剑。
“这里是五十个铜纹币,多出的钱是你的小费。”那人的声音就像喷泉落地的声音一样好听,林小诺的心里又多了弟弟的玩具和妈妈的新衣。
“每个来落银城的人都要去荆棘酒馆,您跟我来吧!”林小诺说着指向了一个方向。那人点点头,示意林小诺带路。
于是一个黑袍大个子跟在一个黄袍小个子身后钻出了人群,推开了荆棘酒馆的大门。
荆棘酒馆很热闹,里面坐着许多穿着铠甲的猎手和雇佣兵,他们用木头酒杯互相撞击着,啤酒白色的泡沫四处翻飞。在酒馆的几个角落还有不少兽人和半兽人各自聊着些什么。
酒馆的装潢很复古,空气里总飘着一股木头的气味,一根已经枯萎的藤蔓缠绕着泛黄的木制吧台。
见是一个黄袍子,酒保悄悄塞给林小诺一个铜币。穿黑斗篷的人无视了这一举动,告诉林小诺去找个位置等他。
幸运女神今天真的很照顾林小诺,有一张干净整洁的两人座小圆桌等着她,周围也没有丑陋的兽人和满嘴污言秽语,长相凶恶的雇佣兵。
林小诺刚刚落座,她的客人也安排好了一切,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人在扯他的兜帽。
“林小诺”
“迪奥·西燧,叫我西燧就好。”
那人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的同时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而林小诺完全沉浸在他的优雅之中。
西燧的兜帽早已脱下,他看来大概二三十岁,如果没有胡子会更加年轻。棕色头发被整齐地梳在两侧,顺着耳根汇聚在脑后,它们被一根黑色皮筋捆着,发梢微曲朝下成了一个不长不短的辫子。
西燧苍白的肤色配上晶蓝的瞳色无时无刻散发着优雅的气息,把贵族这一身份刻在了林小诺的第一印象之中。
林小诺大概愣了三秒钟才轻轻握了一下西燧的手,鹿皮手套柔软的质感诱惑林小诺再握一次,但林小诺还是抑制住了这诡异的欲望。
打过招呼之后,西燧的眼神开始越过林小诺四处观察着,很快,他就发现这里的人都把自己的武器搁在自己的凳子底下,或者踩在酒桌下。连鲁莽的兽人都把自己常用的巨斧巨锤扔在桌下。
“为什么他们把武器都放在桌子下面?”西燧问
“在荆棘酒馆,谁也不敢把武器放在桌子之上。”林小诺答道
“为什么?”西燧追问道,微微挑起的眉毛告诉林小诺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这个我也不清楚。”林小诺耸了耸肩,她好似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而又说“我只记得,有一次几个异乡人不懂规矩被废掉了灵纹。”
就在西燧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端着盘子的酒保过来了。
“您点的酒水好了。”穿着侍者服装的酒保把一杯湛蓝色的酒轻放在西燧面前,又把另一杯橙色的果汁放在林小诺的面前。
“请慢用。”侍者匆匆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扶一下他有些歪斜的黑色领带。
“从来没有客人给我点过水”林小诺惊讶地看向西燧,不仅仅惊讶西燧的大方,更惊讶自己居然能喝到一银纹币一杯的赤阳,她甚至有一瞬间想埋怨西燧,为什么不直接给她一银币来完美解决她们家一个星期的生活问题呢?
西燧倒是不在意林小诺古怪的眼光,用薄薄的嘴唇轻抿了一口湛蓝色的酒,酒如其色,名字就叫做湛蓝,同样一银币一杯。
“你很了解灵纹吗?”西燧轻拖着杯子,身体后倾斜靠在木椅上重燃了之前的话题。
林小诺回答道“我只知道拥有灵纹者都很强大,落银城的领主就是一位拥有特殊兽灵纹的强者。”说完,她带着一点痛心喝下了面前红橙色的赤阳,埋骨沙漠特有的赤阳果榨出来的果汁。
“不错,还知道灵纹有不同的种类。神纹大陆的根本就是这些神奇的灵纹,如果有一天你能觉醒灵纹就不用再干导游了。”西燧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慢慢说着。
听了西燧的话,林小诺的眸子里涌现出一道灵光又瞬间灭去,她带着苦笑喃喃道“是啊,哪怕是白色的灵纹,我也能换一份更好的工作了。”
西燧把身子直起来,向林小诺的位置倾去,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晶蓝色的眼睛看着林小诺的眼睛,那眼神就像品酒的舌尖,在林小诺的精神世界游离。
林小诺只有十七岁,长相还没有褪去那份稚气,但曝晒让她的皮肤呈现小麦色,多年的劳作又让她的脸看起来略显粗糙,像西燧早餐盘子里的小麦面包。不过那浮在鼻翼两侧的雀斑配上害羞的粉色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对视中,西燧突然问道“你知道血红色的灵纹吗?”
林小诺像是没准备好飞翔的雏鸟,下意识地轻叫一声“暗裔……”事实上她的精神还没有从和西燧的对视中抽离。
西燧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木制酒杯不知从哪里飞来砸飞了西燧面前的玻璃酒杯,湛蓝色的液体四散飞溅,好在西燧之前已经喝了大半,只有几滴酒溅在了西燧的斗篷上。
玻璃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让荆棘酒馆安静了,接着便是西燧左斜方的一桌酒客的哄笑。
“嘿!贾俊!你头晕了!”
“哈哈,让他闹吧,反正他又付不起一银币。”
叫贾俊的青年穿着一身闪闪发亮的铠甲,胸前还有一个雇佣兵团的团徽。贾俊撇了撇嘴,不屑地说“花一银币喝马尿的贵族。”
又是一阵哄笑,这次其他桌的有些人也加入了笑声的阵营。
和贾俊一行的一个青年推开椅子走到西燧的面前蹩脚地施了一个礼,怪声怪气地说“先生您好,我叫李琦,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的伙伴喝多了,请您发扬您的贵族精神来原谅他。”
一旁的林小诺脸色古怪,她完全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落银城的人不喜欢贵族,一些受到过贵族压迫不得已干危险行当的人更加痛恨贵族。有危险的地方就会有雇佣兵,而十个雇佣兵里有九个在从业前都收到过贵族的欺辱和压迫。
“只不过是一杯马尿,请您原谅。”李琦还是没有绷住自己的脸,嘴角钩成夸张的弧形,眼角堆在一起的皱纹不断颤动,咯吱咯吱的轻笑在喉管里此起彼伏。
西燧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看好戏的形形色色的糙汉子们,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好,我原谅他。”
砰!李琦的头砸穿了西燧身前的酒桌,鲜红的血液从李琦的额头低落到地板上,酒馆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有些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有捕捉到西燧的动作。
西燧的脸上挂着儒雅的微笑,笑容像一条蛇一样对着贾俊发出危险的信号。
贾俊看了眼已经昏迷的李琦,吞了口口水说“这事,就算了吧。”
西燧没有回答,径直走向贾俊,贾俊身边的人都滑稽的摆正身子,下半身却是侧着的。
西燧终于踱到了贾俊的面前,没有任何动作,只用晶蓝色的眼睛打量着贾俊,像是审视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
尊严在贾俊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一股无名的力量和凶狠让贾俊脖颈上白色的熊形灵纹发出阵阵低吼,他的右手猛然抽出腰间匕首刺向西燧。
西燧轻轻地侧开身子,并轻松地擒住了右腕。就像拿餐刀一样,西燧从贾俊手里夺过刀来,用不容许拒绝的力量把贾俊的右手拍在桌上。
那支匕首像李琦的头一样洞穿了贾俊的手和那方暗红色的酒桌,鲜血绽放在贾俊同伴们微微放大的瞳孔之中,有些人面前的餐具叮咣直响,椅子代替主人发出恐惧的呻吟。
没有再去管惨叫的贾俊,西燧拉起呆在一旁的林小诺向酒馆外面走去,走之前还用酒保的毛巾擦了擦右手。
在西燧走后,一个婀娜的女人从酒馆的阁楼出现,丝毫不在意贾俊的哀嚎,自顾自地谛视着那柄洞穿贾俊的手的匕首。
“你违反了规则,贾俊。”她的声音好像没有任何感情。
“老板娘,你不能……”贾俊像是忘掉了痛苦,一脸惊恐地看向踱步走近的老板娘。
“在荆棘酒馆,不允许武器摆在桌面上!”老板娘说着,抹去了贾俊脖子上的熊形灵纹。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黑色的红眼蝙蝠正倒吊在酒馆房梁的阴影处,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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