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秋
作者:小杜
年少时初秋是清晰的。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盛夏歇斯底里的蝉鸣已不再刺耳,南飞的串串行行的大雁还没舞过天空,成片的庄稼已没过长得最高的小伙伴,这时的田野是我的乐园。
高高的秸秆上挂着吐胡子露齿的棒子,秸秆正甜,看你会不会选。扯一缕玉米须,瞬间拌成红胡子老汉。肚子饿了,就地取材!大豆已黄荚,耐不住土中寂寞的花生已拱窝,被拔掉胡子的棒子手指轻压就出汁,再搜集一些干枝枯叶,点着火,一会儿就烤熟了。烟熏出的泪裹着灰还在脸上,大豆、花生或玉米的残渣还挂在嘴边,但肚中收获的是初秋的满足。
我也曾拿着自制的两片带齿的竹片,午后去荒草岗上捉蟋蟀。那时的蟋蟀吸满了一夏的汁液,鼓着闪光的身子,暴露在些许干枯的草丛中,唱的正欢。
我也曾坐在高高的草堆上,那是两架相连的地排车上的青草堆,夕阳西下,一车的青草要回家,前面拉,后面推,中间驾辕,有人在草堆上看路。路很直,车飞快,谁一招呼,大家都跳上了车。青草沁润心肺,笑声响在半空,草堆飞快移动。家中等待的除了猪羊,还有准备好饭菜的亲娘。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好像进了加速器,日日年年匆匆,南北东西疾行,季节、地点、人物搅合在一起。记忆中:青年的初秋,刚刚做完暑假作业,恋恋又要收拾去学校的用品;中年的初秋,刚刚检查完小朋友的暑假作业,又要送他到新的学校。工作后的初秋,刚刚车窗闪过南方的稻田,抬眼却是内蒙收割过的草场。终日在钢筋水泥的森林,熟悉的那几种树,树上的那几种鸟,通常不能使你分清秋夏;高速、铁路、机场四通八达,早出北京、午到上海、晚宿广州,时空的快速转换使你无视春冬。初秋的回忆凝结为:从我的暑假走过,送走孩子的一个个暑假。
匆匆间,头发白了稀了,脸上皱纹多了。镜子中慢慢是不愿接受的自己,身边往往是捧赞的众人。自己感觉精力尚好,可同龄人开始半退、退休、甚至故去。自己抚育的蹒跚少年已意气风发闯世界,养育自己的父母身体康健略显老态。我突然意识到,五十的我已到人生的初秋。
人啊,是春天种下的一颗苗,经过一夏的风吹日晒、闪电雷鸣,被滋养、被锤炼,转眼就要到收获的秋天,我的秋要收获什么呢,收获后就要落叶到冬了吗?万物寂静的冬后会留下什么?我呆默在初秋。
我常想,经霜后挂在秃枝残叶旁的鲜红柿子,那是深秋的美。白雪覆盖茫茫草原上的敖包,带有冬的美。在人生的初秋,那应是一种怎样的美?我一直还在寻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