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前同事讲给我的家事——

十几年前，我妈妈去世，留下了七十六岁的老爸。我和姐姐哥哥三个人轮流排班，每天都有人过去陪同住一城的老爸，给他做饭，跟他聊天，可我老爸还是肉眼可见的萎靡衰老。

有一天我哥哥和我们说，如果爸同意，给他找个老伴吧？我当时心里直嘀咕，爸跟妈快五十年恩恩爱爱，这才走了几天，你让他再找个女人，他不骂你？

我哥真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我爸提这事了。当时我爸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正在划拉手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不置可否。

到了周末，是我们聚集到老爸家来的日子，这一天我们去时，媒人已经带了一个老太太来。媒人是同小区一个人，我爸遛弯时常能碰到她。经媒人介绍我们方知，这个女人姓汪，六十多岁，家住市郊。媒人特意强调，你们汪阿姨没念几天书，这么多年一直在城里当保姆，做家务照顾人是她的强项，你们不要嫌弃她。我们看老爸脸上的表情，虽不是喜形于色，但明显比之前有了精神。

我们三兄妹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吱声。我们也希望老爸晚年被照顾得妥妥贴贴，可是这人突然站在眼前，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我们想向老爸求证，老爸目光躲闪，可从来没干过活的他，却知道给汪阿姨送上奶茶，亲自动手削苹果，我妈活着时他好像就没削过苹果。不用问了，他的行动说明他是愿意的。

爸跟汪阿姨住在了一起，双方儿女也都见了面，我们替爸把丑话说在了前头，不领证，不涉及家产，两个人互相帮助过日子，日常开销由我爸负责。

说实话，自打老爸跟汪阿姨同居，那个家，我是真的不太愿意回去，老爸对待汪阿姨的好，让我的心里很难受。不是我心眼有多坏，是我每到这时就想起了我妈。

我妈在世的时候，我爸那就是她的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皮鞋锃亮，裤线烫得笔直，口袋里从不缺钱。老爸习惯了老妈的照顾，可现在，他却努力去照顾别的女人。

有一次我回家，从来不做饭的老爸，挥汗如雨地在厨房炒菜，而汪阿姨，端着杯茶水，嘻嘻地笑着看着我爸。

显然我的突然出现让汪阿姨有些局促，刚对我张嘴想要解释什么，老爸直接挡在她面前，警觉地看着我。汪阿姨瞬间腰杆笔直。

可也是，女人不管年纪大小，只要有人疼着，有人爱着，都会有底气。

那天出门我就掉了眼泪，他们两个恩爱是好事，按理说，我应该祝福，可我想起我那当牛做马的妈，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临走时，内衣上居然有补丁。

我们平时给她买的整套整套的新内衣，她都舍不得穿，规规矩矩叠在衣柜里，现在成了汪阿姨的寻常换洗。

女人啊，多爱自己吧，你的男人不是不爱你，可当你真的走了，他也会用爱你的方式去爱别的女人，甚至比对你还要好。

——这是前同事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