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熏晕我

     

人间烟火熏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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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近两年一直在晒她的菜园子。

      简直不能相信，海边的一块空地被她耙得如此平整。播种、施肥、移苗，不违农时，精耕细作。春天的小白菜、生菜、韭菜、香菜和油麦菜，夏天的豆角、黄瓜、茄子、辣椒和西红柿，秋天的黄豆、谷子、玉米，还有洋葱头、大蒜头和红薯……今年居然还种了香瓜和芋头。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身份是教授。女儿一家定居澳大利亚，她每年要飞去两次，照理她该洋气十足，事实是她离不开泥土。她和先生工作之余舞剑、练太极拳，然后就是种那一亩三分地。据说有一次她坐了先生的车出去，回来时走着进小区，结果在门口被拦下来。拎着水桶，穿着水靴，扛着锄头，戴着草帽和口罩，门卫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摘了口罩草帽才被认出是平时衣着讲究、文雅端庄的女教授。这让我想起被评价为“最贤的妻，最才的女”的杨绛，穿裘皮大衣也得体，穿布衣也合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登讲堂，淡妆浓抹总相宜。玲亦如此。

        可能是小时候生活在乡下的缘故，我喜欢亲近泥土，热爱绿色植物，酷爱种菜，但是只能把辣椒和小葱种在花盆里。所以羡慕嫉妒玲这个“地主婆”，佩服她不雇长工躬耕陇亩，且不似陶渊明的地里“草盛豆苗稀”，她是干啥像啥，种啥得啥，种类繁多产量高。

        见我佩服得奉上膝盖，她说其实种地哪有多难，肯吃辛苦就好了。作为农民的孩子，她蝶变成大学生，奋斗了十五年。教授进化为农民，山间地头仅三年。有些人，进了城就拼命想洗去身上的泥土，生怕被人说是“乡下人”。而她不说教授退化成农民，而是用“进化”这个词，这正是我喜欢她的地方。淳朴自然又热情自信，这是她几十年不变的优秀品质，也是我们人在天涯心无咫尺之隔的原因。

        明明是“知本家”，也可做“资本家”，却偏偏喜欢做农妇，她是真正参透了生活的人。

   

人间烟火熏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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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竞读大学时是个小仙女，一直生活在地气之上。写作课上，我们都在编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只有她去写小鸡小鸭小鱼小虾。二十几年后，大学同学聚会，傅瑛老师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说当年因为竞的童话，几个老师还发生争执，有人要给优秀，有人说不能及格。还感慨她胖了，我们都调侃，胖了好，胖了说明接地气了，不写小动物，开始吃小动物了。

      竞在生活中几经坎坷，感动了上苍，老天赏她吃的饭里都是童话---她在大学里教童话！成了让我们羡慕嫉妒的丰教授。

      人间烟火熏不到的丰教授，可是和小资一点都不沾边。闲暇时光里，要么磨树根，要么去乡间拈花惹草。水彩画还没学精深，又进军油画界，许诺我们每人一幅画，诺言没有兑现，没出息的她突然迷上了和我们学烧菜。

      我窃笑，这家伙，一脑子魏晋风度，一肚子民国往事，从头到脚童话故事，最终还是和我这个俗人一样，最爱听锅碗瓢棚交响曲，最爱品柴米油盐酱醋茶。

      岁月不居，指缝间留不住的光阴会带走每个人的青春。不经意间，我们都到了谈养生的年纪。前几天丰教授把海参放在她最钟爱的一个陶瓷盘里，拍给我看，我嘲笑她不伦不类。她说，她在改变生活方式，现在就爱这和“资”不沾边的滋味。

      我大笑不止，告诉她，我最爱看这艺术和生活相结合的照片。如果梵高早些醒悟，结局就不会那么悲惨，作品也不会让我这种人看不懂了。

        人们往往会给知识女性贴标签，认为一身书卷气，生活很小资，才是一个知识女性的最佳姿态。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就很可能败在世俗的生活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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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熏晕我

      连续几年带高三的时候，我对曾经深爱的文字极度厌恶。最抚我心的是天静日日翻新的早餐，还有宋兄发来的烹饪系学生参赛的美食图片。我痴迷跟荣学泡菜，等待书萍用高科技手法腌制的鸭蛋。原来，这么多的知识女性和我一样沉迷人间烟火啊！

      起初我常常自责：我怎么沦为一个只关注吃的人了？慢慢地，我开始释然了。我们的老祖宗说“民以食为天”，马克思说“物质是第一性”。那么，我要先站在物质的土壤上，然后再生出一双精神的翅膀。

      现在我发现，不是所有的丑小鸭都会长成美天鹅，那我就安心在泥土里找虫吃，然后仰视那些曾经和我在一个群里的弟兄们，看它们飞。

        我等着，人间烟火熏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