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俱乐部

作者: 乔芸 | 来源:发表于2018-10-10 13:24 被阅读45次

    一、

    快到他家的时候,我忐忑不安起来,越是走近一步,越觉得阳光暗淡失色,明明阳光辣得快把人烤化了。今天会跟他呆多长时间呢。那天不小心把手掌覆盖到了他的背上,他的背部皮肤滚烫,这已经过去一周了,滚烫的余烬还留在我手上。真的快到了。我戴上眼镜,不知为何,走到他家门口我才把眼镜戴上,我近视大概300多度。他家的墙被爬山虎占据了,奇怪的是,几乎满墙的爬山虎都在颤动中。一只蝴蝶从爬山虎里飞了出来,那是一只和之前钻进电瓶车专卖店放在门口展示的一辆银色电瓶车的车轮下一模一样的蝴蝶,像女生补口红用的小镜子,亮得晃人。我连忙用手挡住眼镜。

    “喂,你在干吗?” 楼上一扇窗户打开了,是他。

    他下来开门。我站在门口,指着墙,说道:“爬山虎怎么在动?”动得像烧烤店前的一盆活的花甲似的,花甲们伸出触角,我第一次见到时,觉得那情景很恐怖。这个小城镇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流行起吃花甲来了,几乎每条路上都有一家卖花甲的,不是专卖花甲,就是顺带煮两锅卖。

    他哈哈大笑。

    “一个人路过我们家,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他自问墙上的爬山虎为什么在动,然后就认真调查起来。可调查的结果只是空调外机在吹风。真像《走近科学》啊。”

    我脑袋一轰,为什么这么紧张,紧张到智商都降低了。第一反应便是满墙的爬山虎都在动,好像它们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是活的生物。他的阿姨和一个朋友也在。阿姨是一个娇小的女人,38岁的她看上去还有些稚气,穿着简单的黑色无袖V领裙。他很喜欢他的阿姨。他和阿姨的关系就像朋友一样。他的朋友是他的儿时伙伴,只听阿姨对他的朋友说道:“我为我的年龄增长而高兴,本来我都忘了自己年龄了。你问我多少岁,我把自己的出生年月输进百度里才知道我38岁了,快40岁了。我有个新爱好——我喜欢追逐风暴,风暴里数千枚知更鸟的蓝蛋正等待破壳乘上闪电。”“你阿姨在念台词吗?”“阿姨说话就这种味,眼下她和小真聊得很愉快。”阿姨转过身,黑色衣裙的背面沿着脊椎线缀了一条蝴蝶结,像可见的脊椎骨一样。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说:“真是一位美丽的少年。”

    “阿姨。”他重重喊道。

    “知道知道。我不会再往下说了。”

    他朋友小真笑了起来,说道:“阿姨说话很夸张。不过你确实很帅。”

    他提议我们出门走走,就我们俩,他强调。“丢下你阿姨和小真?”“他们会一直愉快地聊下去的。小真很喜欢我阿姨。”和他并肩走在路上,我想起小时候和妈妈去买晚茶,我撑着妈妈的花伞,花伞越举越高,风灌进花伞,花伞倒折过去,像涨满风的帆,我铆足了劲,不让花伞脱离我的手,我使劲拽着花伞前行。妈妈总是耐心地停下来等我,她不会夺走我的花伞,不会像别的妈妈那样说快点走。我觉得很幸福,走走停停,让风一遍又一遍灌满花伞。

    暑假一过,要等到寒假才能再见到他。他阿姨经常去他学校找他,我在北方上大学,他在本市,一味跟着他走的过程中我想起这样的情况,心情有点黯然。我们从宽阔的大路走上河岸,从河岸的台阶走下去,穿行在一边好像由积木拼接起来的住家一边是几幢孤零零的盖了一半的建筑的小巷中,走到一半,向右拐,越走野草越高,破烂的房子掩映在高高的野草后面,看着像是废屋,但二楼平台竖起的铁架上还挂在衣服,杂草中间还开辟出供出入的小径。我有点想上厕所,这样想着厕所就出现了。然而进去后,我后悔了,只好在水泥路面干硬的屎迹中择路而行,同时忍受着难闻的气味,那还不如在高高的杂草后面解决呢。几只绿头苍蝇尾随着我飞了出来。我穿过杂草,踏上两级台阶,向破了一块的玻璃窗里张望。“看到什么?”房间里光线昏暗,地上铺着几床睡铺,草席睡出了凹陷,软软的像一张陈旧毛皮,泛着暗淡的光,高高的铁吊扇悬在天花板上,墙壁上挂着老旧的空调。这些房子因年久失修都露出了红色砖瓦,却住了许多人。一阵炒菜的声音传来,楼上的人在做饭呢。一个穿了汗衫的男子满脸是汗,手里拿了两个西红柿咚咚跑上去。恐怕都是打工的人凑合在一起生活。我们没有看见孩子。两座破屋中间的空地上一个老奶奶坐在小板凳上,眼睛浑浊,我不知道她是否感到无聊,还是人老了都会这样茫然地坐在自家的门口,把自己当展品一样展示给过路人看。她的眼珠动了一下,张开嘴,牙都掉光了。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莫名凝重起来。如果和别人在一起,我会不停地抱怨热死人啦,我们去哪啊,一路喋喋不休地叫苦连天。又走了一会儿,杂草不见了,路宽了些,出现了围墙,围墙内耸立着一座塔,塔身涂着复杂的图案,多用蓝白颜色,每一层塔都伸出圆圆的“屋檐”。是佛塔吧,我不确定。我们找不到塔的入口。

    由于天太热,路上没什么行人,等了半天,才出现一个人,我抓住他问道:“请问怎么进去?” “还没建好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放,好久没看到人来了。”“等夏天过后动工吗?”“不知道,一年多都没看到有人来了。”说完他走了,我还没问这是什么塔呢。他看着我,表情非常认真,我心里发怵,不知他为何这样看着我。我看着他的汗源源不断从额头上、鼻子上冒出来。我们都没带纸巾。被他看得实在不自在,我扯了几把墙根长的野草,往他额头上擦,“来给你擦擦汗。” “我觉得你特别可爱。”他对我说。

    我们离分割城区和郊区的河岸越来越远,又进入荒草的领地了。我被藏在荒草里的一根锈掉的钢管绊了一下,差点栽倒。他蹙了一下眉头,立即抓住我的手臂拖着我走,后来直接牵起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还有蚊子叮咬我们,可又怎样,我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的手仿佛成为了我的手,我把全部思绪都灌注在他的手上,神经紧绷到快要昏厥,竭力抑制我的冲动,如果不这样,我肯定会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

    遇到他是在不久前的一个聚会上。我有个堂弟在婚纱店里学摄影,有次他们公司聚会,堂弟带上了我。他坐在我对面,开始我以为他也是学徒。在座有两名女化妆师、4名女业务员、两名男摄影师,我堂弟是学徒,负责抗反光板和抛裙摆,加上我,还有他,一共11个人。“我老公一回家就只穿短裤。我一把就抓住他的裤裆”“直接撕下来”“铁爪功厉害”席间充斥着这类黄色笑料。一个摄影师盯着一个化妆师啃鸡腿,化妆师笑了,鸡腿怎么也啃下去了。一个全是黄色笑料还不带停歇的聚会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我默默地听着,一有机会便偷偷看他。他和我一样,没有参与进谈话中,和我不一样的是,他只顾吃,面前的碟子上堆得高高的,一旁的骨头也堆得高高的,吃完碗里的,筷子立即伸进锅中,和不停歇的黄色笑料一样,他吃个不停,好像饿了好几天似的。换做别人,我早在心里评判一番了,可我被他的吃相迷住了,他眼睛只看食物,好像没抬起来过,睫毛真长,鼻梁好直,毛孔粗,皮肤很黑。我一进来看见他一副乖乖等着上菜的样子。谈话的风向突然转向了他,一个人嚷道:“小高,你有没有和男的接过吻?”他埋首于食物的脸抬了起来,额上挤出几道纹,嘴巴还在咀嚼着,咕哝着说道:“接过啊。”快速咽下食物后又清晰地说出:“舌头太糙,感觉不好。” 我下意识地卷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说完后他又继续吃,一直到饭局结束,那时大概10点钟了,回小镇的公交车没有了。堂弟吃完到同事的宿舍里去玩了,一群人哄闹着前进。我站在饭店门口松了一口长气。既然已经没有公交车回去了,那也不急,散散步再打车回去吧。他从饭店里走出来,刚才没见着他。“hi”他打招呼。“和他们吃饭真的很没意思,说什么都带黄。芬芬也被带成那德行了,她平时不这样的。芬芬还问我你是谁。她是业务员,是我高中同学。你给个qq号,我让她加你。”

    我先加了他。“嗯。你不回去吗?” “我逛逛就回去。” “你住哪?”“xxx” “那没车了吧。”“呆会打车回去”“xxx也不远。我送你回去吧。” 他开出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和平常家用车不一样,车身紧凑,四方形、墨绿色、没有车顶,副驾驶座前方接着支起来的电脑,嵌进瓢虫壳一样的框架中,车头两侧竖起像送信管一样的东西,轮胎特别高。车上贴着保险公司的广告。“你可以把座椅放平,躺在上面,把腿翘在外面。”,他眯起眼睛,打趣道:“你腿好长。” 他打开音响,全然忘我地跟着节奏耸动起上半身,很快把我忘了个一干二净。当音乐切换成抒情风格时他才想起我的存在。穿过小城紫色的夜,进入两边都是稻田的路。我记得粉色紫薇花白天那娇柔楚楚的姿态,可在混合了人类灯光的夜色中竟然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你们镇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想了想,真的没想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只说:“有一个湿地公园在开发,到时可以看水鸟。人们还可以看到大量的白色粪便,从上空看估计还挺壮观。”我开玩笑地说道,以为他绝对不会有兴趣。

    “现在去吧。”他说道。

    像耕过的水田一样,脚下的路很不平,踩进看上去已经干掉的水洼,鞋子还会陷进去。由于天是刚热起来,前一阵子还天天下雨,所以晚上还是比较凉快的,再过半个月就要进入流火的七月了。几只油桶横七竖八地遗弃在开发地的边缘,由于掉漆严重,桶身斑驳,几片树叶挂在桶缘。水鸟都在休息,一片寂静。月亮时不时被云层遮蔽,滩涂若隐若现。小片的树林横亘在天边的左侧,黝黯模糊。只见他蹲下来,我想他可能后悔了,心想如果身上带烟的话就好了,他很有可能抽烟,便问:“你有烟吗?” 他转过头望着我,“我不抽烟。” “哦。” 哗一声,从不远处的芦苇丛那边飞出一只鸟来,我们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芦苇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花,仔细一看,那是鸟儿收拢了自己的双翅把头埋进脖颈所致,芦苇的叶子缓慢地向一侧飘动,枝干也摇曳着,花朵却未见动静,这群鸟儿想必练就了一番无论风怎么大睡在枝头就是不醒的江湖本领,集体沉浸在梦乡里。刚才那只鸟儿估计做了噩梦,才会惊飞。“嘘。” 我根本没有说话。我们想再靠近看一看,又怕脚步声惊动它们。“如果我们长着兽的肉垫就不会发出声音了。”他附在我耳边悄声说,弄得我耳朵痒痒的。

    野草又开始起劲搔着我们的小腿,我浑身都汗湿了,他也是。他拉着我穿过这一大片野草,来到一座像仓库一样的建筑物,透过蒙了灰的肮脏玻璃窗隐约能看到房间里面的健身器材,有人在里面锻炼,往前走,院子出现了,红褐色的墙壁上用黑色喷漆写着“硬汉”两个字,旁边画着拙劣的涂鸦,透过敞开的院门可以看见玻璃自动门。这是一家健身俱乐部,开在旷野中,和城里的健身房很不一样,一点都不明亮,风格粗野,也不像一般的民间俱乐部,过于粗鄙。里面锻炼的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纹身。他和坐在柜台里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他在吗?” 柜台里的人朝一个方向努努嘴。他的脸突然变得好严肃,身体重量好像增加了一倍,肌肉似乎增大了,他径直朝里走去,目光紧紧锁住一个正在训练臂力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上没有纹身,至少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事后我才知道附近的军人经常来这里玩。蝉声像密集的鼓点一样在脑海里突兀地响了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记忆有点混乱。这个男人不是军人,他矮小结实,很难想象他这样的身高(162)能训练出如此完美的肌肉,精悍如牛,宽脸、蚯蚓一样的嘴、眼睛如豆、50岁上下。他用目光示意他站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错愕不已,他俩在干架,互相抱着像摔跤手一样干架,有时又摆出格斗的姿势……最后粗壮结实的男人抱住他的腰,把他摔倒在地,像掼面团一样,如此几次之后,我明白他输了,挥霍完了所有的力气,爬不起来了。我刚要冲过去帮他,令我惊讶的是,他又站了起来,对方毫不客气地一拳打过去。没人出手阻止,甚至都没人在看,除了我。

    走出俱乐部,他对坐在柜台里的人说:“这次又输了呢。”看来他不止一次找这个人打架。我们没有从来时的野草地回去,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准备绕到河岸上再往回走。“他是我阿姨高中时的语文老师。现在已经退休了。”他开口说话了。我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问他他为什么要和这个人打架。那个人怎么看也不像老师,况且还是语文老师,年龄也不符合教师的退休年龄。不过我肯定猜错了年龄。那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不知是锻炼的缘故,还是本来就如此。他继续说:“我阿姨那时很喜欢这位老师,因为他讲课很生动、知识面又广,引起了阿姨对语文课的热情。她常常举手请教老师,老师走过来只说一两句,可对漂亮女生的提问则滔滔不绝,教授很多。久而久之阿姨认为他在恶意针对她,阿姨沉浸在挫败感中,情绪不稳定起来。父母决定让她休学,阿姨休学后学会了化妆、抽烟、喝酒,和社会上的男孩约会,差点怀孕。” 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插嘴道:“我觉得你阿姨很美。”我真的好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时候不应该听他说完吗。“嗯。但她上高一那时很胖,137斤。” “你阿姨看起来像个孩子。” “啊?她现在在做保险。那辆怪车就是她的。不过阿姨吃过很多苦哦。我一放假就找老师打架,打过好几回了,我从没告诉过他我为什么找他打架。他也不问就跟我打。我打算等哪天打赢了就告诉他。”

    一阵河风吹来,枫杨树的果序稍稍往旁边倾斜了一点点,等到秋天,满地就都是它的种子了,雨后留在花坛土里的就风化掉,其余都被清洁工扫走。我的记忆有点混乱。我们坐在河岸的台阶上。在空调房里呆了一天的人们也都出门到河岸上散步了。一个老妇人走下来,一手拿盆,一手拿着坐垫,在河边洗起坐垫来。被搅动起的河水散发出岸边浮沫的熏味。夏季天黑得迟,可滑入暗红色的黑暗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蝙蝠开始活跃,成群飞在河面上,鬼鬼祟祟,蝙蝠即使白天飞出来也给人鬼鬼祟祟的感觉,和蟑螂一样,蟑螂总是一副干了坏事的样子遇见人迅疾流窜。鸟儿们不见了踪影。沿岸有人钓鱼,钓出来的小鱼都扔在岸边任由日光暴晒成干,简直没道理嘛,为什么不扔回河里,之前我还踩到一条,想及此,我有点难过,身上的汗也渐渐收干了。他凑过来吻我。我连忙用手挡:“你不说男人的舌头太糙吗?”他移开我的手,舌头伸到了我的咽喉,接完吻他说那里可一点不粗糙。

    二、

    我和小高分手了。大学期间我们实在聚少离多,各自忍受不了寂寞都找了别人。毕业后我进了家乡的银行,先做对私柜员,每天都很忙碌,二年后调到一个叫综合管理部的部门,干了三个月就后悔了,这明显就是个保姆部门,专干帮人擦屁股的事。一天我去当地人行协商外汇业务上的问题,走进一楼查征信报告大厅迎面碰见一个香喷喷的波浪卷发的女人,她看到我眼睛一亮。

    “我是芬芬,小高的朋友。”这个女人笑着说。“你对我肯定没印象了,我们一起吃过饭。”

    “不不,我有印象。我还记得小高说要给我你的qq号。”

    “别装了,”芬芬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知道你们俩谈了。”

    晚上芬芬发来微信说:“小高坐牢了。故意伤人罪。”

    有人告诉小高的阿姨说他经常去硬汉俱乐部找人打架,小高的阿姨去硬汉俱乐部了解情况见到了昔日的高中老师。老师和阿姨偷情,老师的妻子发现后天天以泪洗面,老师无动于衷,结果这位妻子一发狠,趁老师去硬汉俱乐部锻炼,把老师的衣服鞋子和其他个人物品聚在一起,点火在硬汉俱乐部附近的野地上烧了,差点引起火灾。这件事被人拍到照片发到了网上,大大的标题上最后几个字写着“你怎么看?”老师住进了阿姨家。妻子寄来了离婚申请书。小高实在想不通阿姨和老师的恋情。他曾想过如果小真和阿姨谈恋爱他都不会惊讶相反一定得表现出支持的态度,小真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很喜欢他的阿姨,还有一次含糊提到了爱这个字。小高当时默默铺垫建设对这件事的反应,没想到事情却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在阿姨第一百零八次请求小高理解时,小高说让我再和他打一架,他赢了我我们就和好,没赢你得把他赶出去。不管小高是否是失手还是故意(小高发了疯一样和老师干架),法院判决为故意伤人罪,两年有期徒刑。阿姨和老师最后分手了,因为老师不肯撤销起诉。阿姨说你这伤有个一年半调养就好了你不要告他,我们结婚。老师说我最爱惜的是自己的身体。他必须坐牢。

    我去监狱探视小高。小高一个劲地说他实在不能理解女人。我坐在他的对面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自己不开心,原来小高见到我就是这样的表现,他滔滔不绝说的都是别人的事,对我们的事只字未提。我和他分手是对的,我们之间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其实和他分手后,我梦见过他几次。我偶尔也会在夜里失眠时想到小高。

    “如果我们长着兽的肉垫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一年后我换了岗,做起消贷。芬芬发来微信告诉我小高出狱了。

    梦里我和小高坐在河岸的台阶上,她的头发染成灰香芋色,皮肤变白了。蜻蜓飞进夹竹桃树,漫天都是横冲直撞的蜻蜓。

    她说:“我和她私下调节了,不上法庭了。由原来的30万加到60万。双胞胎啦。现在都生下来了。虽然一开始说好的是30万。”

    我的记忆有点混乱。芬芬说你总是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不,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我好像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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