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别，便是一辈子

001

今天是2018年3月7日，清明节后的第二天。

侄女这几天，每次散步的时候，都会想起最后一次见您的场景：

您慌张看着我，努力尝试着要说点什么，却终究未能说出一句；您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手，再我要跟随爹妈离开时，您都摇着头，不放手...

我安慰您说：明天再来看您。您不放，我继续重复说着那句：别担心，明天我会再来看您的...可您依然没放手...

后来，二哥把您的手拉开，您只能看着我们离开...

总觉得您的眼神中有一种无助、有一种希望...

可我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仅仅陪伴了您几分钟，甚至更少...

而这中间，也不曾说过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您身边，看着...

我总想着：就算您现在病的很严重了，但是应该还是会活着的...

所以，我离开时，又重复了一遍：明天，我们会再来看您的...

却没曾想：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您---我的大姑。

002
第二天，得知您去世的消息。老爹老妈赶过去，我呆在家里，等着...

等的时候，我还想着：可能不是真的，万一还有救呢...

我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万一呢，万一呢，说不定还有救呢...我不信，不信...

我等到晚上11点多，他们回来了,老妈说：去的时候，已经不在了；这样也好，终于可以休息了...

原来真的不在了...他们让我上楼睡觉，我乖乖上去...

一上去，我就责怪自己：

怎么就没能多陪一会呢？哪怕多呆一会，是不是就会好一些,是不是我就能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怎么就知道在那傻傻坐着，她不能说话，可是我可以呀，她听我讲不是也可以吗？怎么就那么笨？！

那一晚，我哭了很久...

直到想起老妈那句：您终于可以休息了。我想：对啊，终于不用再那么操劳了。

我立马打开后门，朝着去您家的方向，双手握住，祈祷您在另一边可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所以，我不哭了。因为相信：您真的是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告诉自己，这是好事。

003
您葬礼那天,二姐回来了，她在路上哭得走不了路,我搀着她，没哭...

老爹在看到您的棺木的时候，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有人把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他坐在那里，双手撑着脑袋，还在哭...

我看看老爹，又看看老妈...

老妈说：让你爹安静会...当年，你大姑每次回来，都会买很多东西，甚至是糖，她都大老远提回来...你爹跟你大姑的感情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爹哭，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姑曾经这么帮助过老爹，可能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可我尽管看到老爹这样，我也没哭...我就是觉得：您终于可以休息了...所以我不哭...

回来后，突然在想：我是不是铁石心肠？为什么所有亲人都那么伤心，我就是不哭呢，竟然还觉得这是好事？

到睡觉的时候，我无法入睡，脑中一片空白；我去想，也没想出所以然来...然而想着想着，竟哭了，越哭越厉害...

原来侄女不是不伤心，只是反应慢，连悲伤也要慢很多...

004
三个姑姑当中，侄女最喜欢大姑，也最喜欢去大姑家蹭住。

一放假，只要大姑说有空，我就跑去了。

那时候，特别爱吃大姑做的饭。每次去，我都能吃很多，感觉都吃不厌似的--幸好大姑家碗大，不然我还要多跑厨房很多次...

大姑做的红薯玉米粥是极好喝的,我每次都能吃2碗...

我那时候，问您：怎么烧得这么好吃？

您说：这个呀，用柴火慢慢熬，熬得时间越久，越香...

怪不得，您每天都起得很早...

还有，您蒸的馒头也可好吃，还好看--不像老妈蒸的不是硬了，就是形状不好...

我吃完一个，还能再吃一个...

对了，还有您的招牌蒸面条。每次去，您必做蒸面条给我吃。

您蒸的面条一根根的，松松软软的，味道也超赞。我把您的配方告诉老妈，老妈也做不到您这样...

后来，老妈的技术虽然也进步了很多，但是终究没有您做的好吃；我也尝过很多地方的蒸面条，那味道都感觉缺点什么...

去年的时候，二姐跟我在想您做的蒸面条了...我们仔细比对了下，确实没有哪一家做得比您做的好吃。

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005
二姐常说，大姑您很疼她，我信--因为大姑您对我们都特别好...

老妈说：您心直口快，说话不好听，容易得罪人...

我说：那我也喜欢大姑，我大姑就是好...

我喜欢跟您待在一起，特别舒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您总是笑着，即使我闯祸，您也站在我这边...

想起12岁那年，有一次我跟华科在一起玩牌。然后他说脏话，我俩就干起来了。

他仗着他是男生，说我不敢怎么样。还在那一股脑说脏话...

我生气了，一急，说：你再说，信不信我拿刀砍你...

他说：不信，继续说脏话...

然后，我就真跑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他一看，立马就跑；我看他一跑，就在后面追，一直追到他家门口...

他妈妈跑出来护着他，我还没走，还说他：你还敢不敢说脏话了...

最后，您跑过来，跟他妈妈说：小孩子不懂事，别太担心...然后拿走我的刀，把我领回家...

您问我：为什么打架？还带刀？

我说：谁让他说脏话，我都不让他说了，他还说...

您笑了，说：下次可不要动不动拿刀了...

我说：奥，知道了。

后来，总感觉您每次出去，都会把刀藏好，怕我拿...不过，我说不拿，就不拿...

从那件事后，我在您那边就出名了：都知道有一个小丫头拿着刀把一个男孩逼到家门...

不过，听说您还是一直帮我说好话...

我跟华科长大后，也见过，我问他还记得我不，他说怎么不记得...

是的，我们都记得。不过，他真的没有再说脏话了；变得有些文质彬彬的...我也不再是那个莽撞到会拿刀的黄毛小丫头了...

我在想：若是当时，他妈妈没在家；若是您没有把我带回去；若是您没有试图把刀藏起来，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时虽然无知，但是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该被纵容。所以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的。幸而有您，才得一切安好~

006
您去世后，二姐终于开始打开心结，叫老妈：妈妈了。

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把二姐抢走了。因为在二姐心中，养育她的您是永远无法替代的...

现在二姐的家人不仅有您那边，还有我们这边...所以，二姐是多了很多守护她的人...

我一直在想：您当时拉着我手不放，是不是希望着，我们也能帮你去守护二姐。

所以，我想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您希望看到的...

现在二姐跟大姐在一个公司工作，她们之间有矛盾是肯定的。但是她们会跟我讲，而我会去协调。因为我们是姐妹，就是需要互相包容。最终我们也能达成共识，有时候总觉得您在暗中帮我似的...

所以不用担心她们会有矛盾什么的，因为一家人，不管中间经历什么，总会越来越好的...

二姐跟哥哥们的关系现在也维护得很好，二姐夫也相当不错，他们在一起努力拼搏着...

小晨菲长大了，萌萌哒的，很可爱；她跟大姐的儿子一一玩得特别好。两个小家伙，见不得，离不得,很好玩...

我这个月底就会去看他们...

对了，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二姐现在工作还不错；还在准备修专科学历...不过大姐也没有落后，也在修专科学历...

她们各自有各自的家庭，有各自的生活节奏...矛盾虽有，但是请放心：都会解决的。

我呢，一个人在上海。也还不错，自己能养活自己。我呀，不是当年的小胖妞了，瘦了一些，继续减肥中，到标准体重，我就不减了...

还有呢，我们三姐妹还有老弟，甚至还有老妈都开始控制体重了，是不是很有趣？

我相信您会看到的。我们都会好好地、认真地生活着...才不辜负您为我们所付出的...

007
对了，再告诉您一件事：我之前很讨厌二哥。

讨厌他不知道感恩，不知道对您好一些。也讨厌他老是压榨二姐。所以我一直对他有意见...

有一次，他回来去我们家的时候，他捏我脸，然后我扭头就走。不理他...对他的讨厌又增一分...

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对他有什么改观...

而工作以后，渐渐知道真的有人是身不由己。也似乎明白：为何他那么对您，而您依然不辞劳苦地努力着。

17年的时候，去北京。见了二哥，他跟二姐、大姐他们住在一个地方。我原本不想去，但他们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去的。

见面的时候，二哥、二嫂都胖了。他们倒是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面容上似乎也都变得和善了很多...

吃完饭，他们在聊天，我在边上听着...

我听到二姐、大姐向他咨询孩子们上学的问题，二哥在给她们出谋划策...感觉二哥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个我以为的只会为了自己的人了...

后来，我知道二哥确实帮助她们解决了一些问题...所以，我现在对二哥也没有那么多偏见了...

上次去，也见了三哥，三哥直到晚上才回来，白天还在努力地工作---虽然辛苦，但是三哥很努力...

因为时间仓促，没见大哥，不过听二姐说，大哥过的还不错...

你看，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好好的。要放心，我们的问题，我们会自己解决。

008

侄女这些年，总是会时不时想起您，想起您的笑容，想您做的饭，蒸的馒头，还有把我带回去的场景...

每当想起，还是会忍不住。后悔自己当时没能好好告别，结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原来那句话：“有些人一别，便是一辈子”是真的...

不过，侄女有好好对待告别这件事。对待朋友、家人都是...每一次离开，我都会很认真地力所能及做一些事：哪怕是一个拥抱、哪怕是送一段路、哪怕是一句叮嘱....

我看过一场电影叫《寻梦环游记》，当时哭得稀里哗啦，我记住了那句台词：

“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也记住了那样的场景：

随着记忆的消失，就算是鬼魂也会死亡，消失殆尽。

有人曾经问过我：“你相信有鬼神吗？”

幼时，我答：“不信”

长大后，我答：“一半信，一半不信，毕竟有些事情确实解释不了,但它发生了...”

而现在，我希望有。因为：

那些曾经为我们付出过的人，即便他们去往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都该记得，这样他们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清明节那天，我在雨中，朝着我以为对的方向，祈祷您在那边一切安好。虽然侄女一向搞不清方向，但我想您一定会看到，会听到,会知道：侄女在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