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

作者: 我可能用了假名字 | 来源:发表于2017-01-22 20:43 被阅读0次

    老牛是咱家小区的一名园艺工。这些人多半不起眼。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每天的某一时刻,我总能从家里的窗口看到他坐在草地上拾掇着什么。

    说是草地,不过是条不宽的绿化带。比平地高一点,像个台阶。台阶以下是车道,台阶的内侧种了一排树。树和车道间,就是老牛坐着的草地。

    不知道老牛是哪里人。第一次,我问他,“贵姓?”他含糊了半天,说不清是“老牛”还是“老刘”。于是每回打招呼,我也含糊他:“诶!您好,老牛儿!”有段时间为了“试探”他,我改口管他叫“老刘”,他也不纠正我。

    直到有一天,我去管理处办停车卡,注意到一面墙上有老牛的大头照。那秃楞的脑袋下是“显赫”的三个大字:刘大牛。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叫他啥他都乐呵呵地应着。

    老牛和他的名字一样老实。老实的人会被欺负,尤其被女人。抱着孙儿的大妈们最喜欢拿老牛打趣。

    老牛坐地上拾掇野草时,大妈们就放了孙儿让他们自己耍,向老牛围去。客气点的,笑话老牛“这么大个人了还坐地上玩泥巴!”也有阿姨嘴巴子厉害,“哟呵!‘老牛’吃嫩草!”

    老牛听了也不恼,只是笑,露出两排焦糖色的牙。偶尔老牛也会结结巴巴的回一句:“我,我不吃草。”就当是开玩笑了。

    今个早老牛跟往常一样坐着收拾草地。一俩小轿车“唰”地冲向了老牛。老牛飞身一跃,跳了起来。小轿车在老牛面前来了个急刹车,车轮与沙地、水泥地摩擦,发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吸引了正在闲聊的大妈们围了过来。

    老牛辛苦收集了几天的野草枯叶,装在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塑料袋子里,这时代替了老牛成了车轮底下的冤魂。黄草绿草从袋口漏了一地,枯枝像褐色的枯骨挣扎着要从轮子底下外爬。

    司机戴着墨镜,探出个脑袋来冲着老牛大喊:“你找死啊!”

    一向温顺的老牛这回不干了。两眼瞪得通红,活像西班牙斗牛见了红旗子,两颗牛眼珠子快要从眼眶中爆出来。老牛的嘴角气得发颤:“你!你!你咋开车的!”

    大妈们纷纷为老牛抱不平,指责司机。“真没素质!”

    司机见人多势众,憋着气把车往后倒,撂下一句:“你等着瞧!”便落荒而逃。

    老牛的脸也气成了焦糖色,但他始终没有做声。紧抿着嘴把一地狼藉收拾了,老牛默默地把一大塑料包扛去了垃圾站。

    老牛走了,留下了落寞的背影。他没说的话,大妈们都替他说了。

    “刚才好险!老牛要不是躲得快早卷轮子底下了!”

    “那可不?那司机真不是个东西!”

    “老牛人可真好,一句没骂那司机!”

    “要我说他是缺心眼,要是我一定得揪住那司机不让他跑!”

    … …

    自此,我没再在窗口见过老牛。本来,除了窗口的凝望,我也很少在别处遇见过他。听那司机后来去物业公司投诉老牛,物业主管因此痛骂了老牛一顿。

    过了几天我从花园里过,看见老牛在给花坛里的玫瑰花浇水。玫瑰花小小的,很精致,红艳红艳,很喜人。但配着老牛那焦糖色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怪怪的。

    很久没见着他,我有些久别重逢的兴奋。于是我主动喊了老牛一声:“好久不见!老牛!”老牛抬起眼皮子,懒懒地应了声,没精打采的。

    也许枯枝黄叶、野草野花更适合他,我这么想。

    不知为何,我总还是有些怀念从窗口眺望他蹲坐在草地上的背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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