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麟之趾》之我译

原诗：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周南·麟之趾》之我译 《周南·麟之趾》之我译

这首诗，传统解释普遍倾向于赞美诗，有说赞美公侯子孙仁厚的（不一一列举，百度一下，从古至今，比比皆是），有说赞美公侯子孙繁盛的，如上图《诗经注析》所言。

我就疑惑，如果说以为麒麟是仁兽，可以比作仁君或仁人的话，直接用麒麟作比或起兴就好，为什么要用“麟之趾”、“麟之定”、“麟之角”？如果说此诗是赞美公侯子孙繁盛，那么仁兽麒麟又与繁育后代有什么关系？说实话，看不出来。当然人们也常把才能杰出、德才兼备的人比作麒麟、龙凤，如夸别人的孩子是麒麟子，（就算这是“盛”吧，可是跟“繁”——众多——没关系），但没有说是麒麟脚、麒麟额、麒麟角的，于是又回到了前一个问题。

因此我疑心前人解错了。

那还得从麒麟说起。

麒麟是什么？麒麟恐怕只是个传说，说是一种鹿身、牛尾、马蹄、头上长一角的野兽，大概特别温顺，说是不会踢不会抵不会顶更不会咬人或别的动物，连走路都不会踩活着的草，所以人们认为它是仁兽。可是很少人看到，不仅我们后世没见过，孔子时候的人也不认识，孔子好古，最能认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认识。

据《左传•卷十二》载：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仲尼观之曰：“麟也”。这是关于麒麟的最早的文字记载。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釆信，记载大体相同。《兖州府志•圣里志》载：周敬王三十九年春（哀公十四年），西狩于大野。叔孙氏家臣鉏商获麟。折其左足，载以归。叔孙氏以为不祥，弃之郭外，使人告孔子曰：“有麋而角者何也？”孔子往观之曰：“麟也，胡为乎来哉！”反袂拭面，涕泣沾衿。叔孙氏闻之，然后取之。子贡问曰：“夫子何泣也！”孔子曰：“麟之至为明王也，出非其时而见害，吾是以伤之。”——更详细一些，但不知成书何年，谁的手笔。冯梦龙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也写到这个故事，其中借孔子之口说，麒麟之前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帝尧时，一次是西周初兴时。由此可见，麒麟多稀奇。算来这是第三次，可惜人们不认识，把它捕获了，据说后来还杀了，又据说孔子为此悲痛愤慨，绝笔《春秋》，不久就去世了。

其实，据《东周列国志》，麒麟是仁兽的说法，也是源自孔子。但仁兽并非神兽，只是温顺，并无神通，所以很容易就被捕了，又因为长得怪异（或者说奇特吧），并不受人待见，被视为不祥。叔孙氏得到它后，把它丢到了城外，后听孔子说是麒麟，才又取回去。取回去怎么样了，我读书有限，不知道，网上有文说有史料讲杀掉了。大概是吧。若是疗伤供养，放归郊野，孔子悲从何来？

注意，问题来了！

大家看得到麒麟或许又杀掉麒麟的人是谁？是叔孙氏。

《周南·麟之趾》之我译

叔孙氏是谁？是鲁桓公三儿子的后代，妥妥的公子、公孙、公族（公子：国君的儿子；公姓<孙>：国君的孙子；公族：国君的同族后人）。因此，我就想或许这首诗正是写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于嗟麟兮”就不是赞美，而是哀叹，而且其前面三句的意思也能落实，作出不同于传统的（如下图所示之一种——其他大体如此）有实义的解释。

《周南·麟之趾》之我译

我以为“麟之趾”、“麟之定”、“麟之角”不是作起兴之用，而是实实在在地说“麒麟你有蹄子呀，有额呀，有角呀！”有这些干什么用？你踢呀！你顶呀！你挑呀！——像牛被激怒那样。这些动作，在诗里都用一个词表示了，就是“振振”。“振振”，就是整整，不怕，干！谁欺负你，你就跟他干。可是，麒麟太温顺了，它没有干，所以它被捉了，折了左脚，最后死了。诗人因此而悲伤，哀叹“于嗟麟兮”。

我照此意试译成前面习惯的白话七言吧：

麒麟快用你的蹄，狠狠踢那坏公子。哎呀麒麟太温顺！

麟麒快用你的额，狠狠顶那坏公孙。哎呀麒麟太温顺！

麒麟快用你的角，狠狠挑那坏公族。哎呀麒麟太温顺！

这样解释，有一点不能解释，就是获麟是鲁国的事，而在《诗经》中，这首诗属“周南”。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诗经》本是孔子所整理编辑，会不会在此过程中有感于此而写诗一首呢？没有史料证明，不敢妄断。

以上是针对史上明确出现过一次麒麟及其命运对此诗的解释。如果诗人并不知此事而作此诗，还可以有不同于传统的解释吗？

我以为可以，还可以解作百姓在盼仁君而不得的慨叹。

我们知道，在孔子那里，麒麟现身原本就寓于仁君在世或即将出现，就像前面说的他讲到历史上两次麒麟出现的时机那样（如果他真说过那样的话，可知后世把麒麟比作一般子弟或子孙繁盛是不恰当的）；我们还知道，孔子生活在礼崩乐坏的时代，一生追求仁政仁君而不得，到处游说国君们行仁道，却四处碰壁，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如果看到或听到一首表达对仁君的期盼的诗，一定会产生共鸣，收入他编的诗集。

那怎么解呢？

我以为此诗可能是说，当世已无仁君，也难指望他们发生转变，只望麒麟现身，拯救、警醒甚至触痛他们的子孙振作精神，奋发有为（“振振”有此含义），将来做一个济世救民的仁君。如此，此诗可译作：

麒麟快用你的蹄，踢醒那些贵公子。哎呀麒麟快现身！

麒麟快用你的额，撞酲那些贵公孙。哎呀麒麟快现身！

麒麟快用你的角，挑醒那些贵公族。哎呀麒麟快现身！

此诗太简短，麒麟又近乎传说，虽涉史，到底缺乏史料支撑，思考两天，只能从文本中、逻辑上作出以上或许可自洽的理解。学识实在有限，作些浅薄的思考，供大家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