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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七八年前,我报名参加某资格考试,需要奔赴省城接受遴选,当时实在是穷(这个病现在也没治好),本着能省下一块,绝不多花五毛的心态,计划重点节约路费和食宿费。
路费方面,最省的方式是走着去,由于担心走饿了更能吃,此外媳妇觉得路边的野花有可能让我发生意外,最后选择买硬座,毙掉了我骑自行车去的选择。
餐费方面,往返大约需要两天,我买了三包方便面和一根比金箍棒还长、比九齿钉耙还硬的法式面包,另备四千毫升的巨型口杯一个,媳妇说,这一杯子喝完,就算考场楼塌了埋在下面,也能撑个八九天。
住宿费方面,当时还没太多深挖人类底层欲望的社交软件,因此尚没那么多快捷酒店出现,市场不繁荣,价格就混乱,最便宜的,也要两三百一晚。当时一个月也就挣个大一千,一夜睡跑几百块实在不是小钱。
马瘦毛长跑不远,人穷志短主意偏,我费尽心机拉下脸皮联系了高中同学,他当时在省城上学,帮我找了间学生宿舍。
痛定思痛,我觉得这是能够排进我人生Top10的一大错误选择。
同学帮我安排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床位,这无可厚非,他当时也是一穷二白能力有限,只怪自己吝啬过度,时运不济。
宿舍除了我这个临时住客,还有另一个大哥,我早早上床,想尽快适应主人的体味睡着后养精蓄锐。本来旅途劳顿,十分钟就可以人事不省的,但同居的大哥在电脑前折腾到凌晨三点,依旧精神饱满。
我残存的记忆,是天都亮了,下意识抬头瞥见大哥正在看片,男女主演的着装,都非常节俭。
省钱换来的床位,让我夜不能寐。
你问考试?
什么考试,我脑子里只剩下了屏幕里看到的几个姿势。
2
我写过不少宿舍关系的话题《舍友,您能再操蛋点不?》《舍友的脚很臭怎么办?》《上半身选择宿舍,下半身催我租房》觉得虽然宿舍有不少奇葩,但某些爱好个性上的问题,比如喜欢吃东西、洗澡不积极、传播小秘密、热爱宅腐基,时间久了,也并非不能接受。
可惜我说的这些事由,还是没有触及到宿舍关系的黑暗底层。
难道学生不知道,住宿舍花钱更少?
难道学生爱运动,非要远程到教室练练赛跑?
难道学生太孤僻,断绝一切交流才能没有烦恼?
一位发际线看起来很成熟的同学沉痛地说道,老师,你不知道,在宿舍根本没办法睡觉。
睡觉,是刚需,刚需满足不了,留着宿舍养鸟?
同居人员的凶残,正在毁掉中国大学生的睡眠。
3
每当我洗刷完了上床,下方的键盘就欢快地响了起来,像是帮我催眠,又像是催我起来把舍友的电脑砸烂。
你问我大学四年最恨什么东西,必须是机械键盘,没有之一,红轴黑轴白轴茶轴轴轴都烦,大咔嚓小咔嚓各种咔嚓影响睡眠。
你一到晚上就饿,我可以理解,你说你不吃宵夜睡不着觉,你的体型也能证明,但关键是你能安静的吃东西吗,小嘴叭叭叭像个老太太在嘬牙花,方便面吸得哗啦啦,我觉得配上「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的伴奏很合适啊,那个面包袋子的塑料包装纸,让你搓得滋滋啦啦,求求你别折磨我了,我的WiFi密码、男朋友叫啥、有没有备胎全都可以老实交代,所图无他,只求入睡,无论体位。
上述噪音出品人为睡前小分队,一般从零时到凌晨两三点出现在工位。
4
吱嘎吱嘎吱嘎,梦中正与你热吻的女神,突然开始揉搓自己的脚心。
哗啦哗啦哗啦,女神突然拿出了脸盆,搞起了个人卫生。
眼见盆里的水越来越黑,你在床上痛苦的扭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听轰的一声,脸盆翻倒,女神被冲跑,你迷茫地睁开双眼,发现下铺刚尿完回到床前。
他对你邪魅的一笑,做噩梦了?
来,哥哥抱抱。
请把你刚搞完射击的骚手拿开!
你以为这就是今夜跑毒挑战的极限?
Naive!
这只是起点,起点!懂吗,就像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本书送给的是正上小学的你。
很快,第二个人也起来了,第三个、第四个,还有起来两遍的。
他们还会友好的交流两句——你也尿啊兄贵,不如你持久啊惭愧。
可怕的是,还有尿完接着再喝水的,习惯很健康,但让我很恐慌。
你绝望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像是被凌辱过的窗帘后已露出了微明,传到耳中的,还有楼道里其他宿舍的嘘嘘声,但这依然不是你人生的至暗时刻,只是你天天睡不着觉夜晚中的一个。
上述噪音出品人为睡中小分队,一般从凌晨三点到五点出现在工位。
5
顶住了熬夜战士的打击,抗过了起夜部队的突袭,你以为这个命运多舛的夜晚,已迎来了世界和平的拐点……
有人属夜猫子,就会有人属百灵鸟,有人在深夜吃鸡,就会有人早起蹦迪,没错,背景音乐用的还是英语。
考场里收不到college English band four并不痛苦,因为你没有经历过不想练听力,却找不到东西往耳朵里堵。
半夜的键盘单器乐solo已升级为洗刷梳交响乐freestyle,恍惚间,你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被人扔到了马路中间,而且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失眠是如此的有临场感,舍友们用实际行动,把你的床位改造成了展会。
上述噪音出品人为晨起小分队,一般从凌晨五点半到六点左右出现在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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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是自己的耳神经过于敏感。
寄给我高端进口静音耳塞的淘宝卖家,发的也不是仿款。
我夜间礼让修仙,我清晨包容成精人员的傲慢。
但我努力面带微笑,世界并没有对我展开怀抱。
你们熬的不是自己的夜,而是舍友的命。
不让睡觉,正在成为压垮中国大学生宿舍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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