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北的猫

败北的猫

昨晚蓝猫卓别林出门之前肯定照了镜子，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狮子，然后它出去了。

今天是2019年5月5日，周日。午间新闻宣布从1945年以来在这个时节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雪，15厘米的厚度 。绿草和绿叶承受着无理取闹的白雪，重重地压在树枝上。就象一个男人霸道地非要调戏不喜欢他的女人，把她压在身下，然后女人哭了，哭得很伤心……嘀嘀嗒嗒地，雪水混合着一大片一大片地在树枝间摔落在院子里的几辆车顶弄出很大的噪音。

我穿着拖鞋走出家门去看看卓别林怎么一大早上都过去了也没听见它喊门的声音。一般早上六七点它就该回来了，即使睡得再死，卓别林的声音我总能听得见，好象心有灵犀一般。给它开了门，我若又回床上躺着卓别林要先跳上床，站在我的肚子上，两只前脚一左一右地给我按摩肚子，再把它湿乎乎的鼻子贴上来闻我的脸。完成了这些仪式，它放心了，可以去厨房找吃的了。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没有动静，一定是反常的天气惹的祸。

外面俨然一副冬天的景致，光线异常耀眼，白的绿的到处湿漉漉的，空气又冷又清新，让人精神一振。我缩了缩脖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很大声地喊卓别林，肯定要把五层楼的邻居们全喊醒，可是为了你家的猫吵醒他们，没人敢到你跟前埋怨半句。院子的地面是斜的，水从高处流下来，我走到院子边缘往对面山崖上望去，面对我的崖壁直上直下不留半点余地。崖上那个意大利式的小教堂被白雪妆点地很精致，是罗马一个著名小教堂的翻版，很强的光线从云间射出来照着哥特式的尖顶。从这个角度看到的风景，叫人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院子里还是没有卓别林的灰蓝色的身影，调皮的小灰象在丛林中迷路了，好似一个灰橡胶玩具屁股上走了气，火箭般向天上冲去，也许化作了一只灰鵟，在树上蹲着瞧我在这里光着脚干着急。我决心不让它得意，就转身回屋继续抄我的佛经。佛经抄了十几年了，越抄越丧气，拿起毛笔手就发抖。不过这样的天气实在也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了。

今天抄到这一段：汝既見物，物亦見汝，體性紛雜，則汝與我，並諸世間，不成安立。阿難，若汝見時，是汝非我，見性周遍，非汝而誰？雲何自疑汝之真性，信汝不真，取我求寶……碟子里干成块的旧墨水被我用沾上清水的毛笔无数遍地推过，让它重新溶化到水里，写到纸上。我把一笔一画写得非常非常地慢，慢到不合情理，慢到我看了都着急，可是今天手里的毛笔却不急，奇怪的是这么着反而渐渐地我也不急了。一竖行一般能写八个字，每写好一行我就歪着脑袋从各个角度看着它们，看着这些象形的符号。书法是一种奇妙的事情，无论每次多么吃力，下一次还是会抱着希望有奇迹发生，哪天说不定我就能象电影里的人物那样奋笔疾书了，想到这个我哈哈大笑起来，没见到卓别林的灰色心情舒畅了许多。

吃完和先生一起合作准备的午餐，已经快午后两点了。有榨鸡排，用柠檬奶油酱浇的，白色的芦笋被我去皮切成细条爆炒蒜末和芹菜，芝麻菜、白芹菜丝、切片的牛油果拌成的沙拉，还有一点米饭，吃得很满意，有时间做饭的时候真的是一种享受就好象今天。饭后先生就又催我出去看看卓别林回来没有，说肯定躲在哪里，被这天气吓坏了，前前后后两个人出去看了四回了。走到房子外面四处挂着的雪已经没了，一片乱糟糟的样子，怎么春天这个姑娘就这么命苦呢，三番两次地遭罪，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邻居的房车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垂头丧气的，拖着条细细的尾巴，湿透了，这就是一个战场上败北的士兵！我从早上悬着的心终于和早上的雪一样落地化成了水了，顺着院子的倾斜的地面向地下水道上面的盖子流去，不见了。什么都不说了，回家吧宝贝！卓别林迈着沮丧的慢吞吞的步子，也不看我，走在我旁边。它当然对一切都心知肚明，这么没面子的事情以后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昨晚你出门我怎么跟你说的，下雪啦！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这下没脾气了吧？下雪是我的错吗？你以为五月份了冬天就不能再回头把你打败吗？幸好我没你这么固执，懂得出门先抬头看天，想想该穿多少衣服，口袋里揣多少钱，能买些什么，绝不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我说卓别林，下次出门别照镜子了！

2019年5月5日

败北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