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今年不同于往常，爸妈选择在元宵的前一天回老家，那日的雨很大，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车轮也依旧滚着这条我不知道踏过多少年的路。

        当车开进离故乡最近的镇子时，稍停了一会，爸爸冒雨买了爷爷最爱吃的鱼和饺子，弟弟则买了他心心念念的汤圆，过节的仪式感有时候在孩子心中往往比大人强得多。

        我总记得小时候车开到镇子上没多远就进不去了，那时的我小小的，踏着一脚迈不开多远的步子走着对于我来说似乎总是看不到尽头的路。而故乡门前那条不大不小的河流，偶尔也不那么温柔的流淌，挡住了我们回家的路，每到这种时候对于小朋友而言就很开心了，因为永远都有比自己大的哥哥们把自己架在肩上淌水过河，这时你小小的身高突然被拔得老高，似乎拥有了上帝视角一般，看着在这条不安分河流面前的人们的喜怒哀乐。在更久以前这里的山水也见证了我父母的爱情，直到现在我还会听妈妈抱怨，那时准备跟爸爸去见父母时，把高跟鞋都走断了，过河也是爸爸背着妈妈走过。也不知为何，时间久了，仿佛这些听起来抱怨的话都在我脑中定格成了一副岁月静好，相互扶携的美好图景。

        现在车开进村子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下雨的缘故，快中午了依旧能看见山上蒸腾的雾气，似乎每一座山应该都住着一位仙气弥散的老道长，看着我们这些凡俗之辈的悲欢离合……

        没过多久我回到了老屋，村里这些年已有了许多变化，儿时基本上四处可见的泥砖屋基本上都换成了城市中更加牢固漂亮的居住房。而爷爷这一辈的老人们总有他们割舍不下的回忆，爷爷的屋子一切倒都还似从前模样，我们刚回来时爷爷刚从邻居家串门回来，给我们架起了炭火炉。我的故乡是没有网络的，连接电话还得看你是否在信号区。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一天要过去你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在这片土地上我度过了我儿时最快乐的时光，如果换做往常这个时候我早就跟弟弟下水抓河蟹了，这是我们俩不知道在闷热的夏季干过多少次的事。我记得第一次跟爷爷一起去抓螃蟹时，爷爷一直跟我们说只要石头有缝就肯定有螃蟹，于是我在两只脚踏在水里看着旁边的山，直到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我就很笃定这边的石头下面肯定有螃蟹，果然小时候的理解力是很惊人的，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这是我到现在都还闹不清的问题。当然介于螃蟹抓的乐趣比吃的乐趣大，我们偶尔也会考虑吃的乐趣，这是我们就会屁颠屁颠跟在大哥哥后边看他撒网捕鱼，家乡的河是流下来的山泉水，任何时候总是清澈见底，那边的鱼儿似乎也颇具地方特色，总是一片五彩斑斓的从你面前骄傲地游过去，我在儿时，我从来没有靠一个小鱼网就抓住过他们，在我眼里他们总是那么的傲然美丽，反应灵敏而又迅速，我并不懊恼，因为他们的姿态着实令人着迷。而在那片山谷中，曾经还令我痴迷过的是有一年四月的蝴蝶，这是一个漫山开遍杜鹃花的季节，那天我躺着山谷中许多大石头中一个最平坦的石头上，听着涓涓的水声，却不曾想竟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群蝴蝶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歇脚，他们展开漂亮的翅膀，黑色的外衣上点缀着其他不同的色彩，时起时伏，给了我一场最动人的盛宴。

        在故乡吃一顿饭也是可以花掉许多时间的，从前若是想吃鱼，还得到自家的鱼塘下水抓。小时候大概下午五六点就是鸭子回家，爷爷刮草喂鱼的时间，这件事情是我们再乐意不过的事了，虽然我一直都还记着那些鸭子曾经啄过我的仇，但我还是很乐意看他们拿着撅着屁股对着我一摇一摆走回家的模样。至于喂鱼，最开心的就是那些一看见你就走的鱼儿，在你丢下事物的那一刻都一窝蜂都游过来的特别没骨气的样子，让你觉得那一刻你好像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重视。为了这份重视你会愿意撒更多的事物，当然这其中也有这些鱼儿不幸被撑死的风险。不过后来爷爷老了也就不再养这些对我们来说像宠物般的小生灵了。只留了几亩土地种了一些平常吃的小菜，今年元宵那天我和弟弟为了找一小把葱竟花了好大力气，四处张望人家的菜园，试图从别人家的菜园"借"那么一点儿,若是换做从前大可不必如此，只消在爷爷那对于那是的我来说巨大的菜园里随便找找就好，当然不排除那时的我会拔几株蒜回来。儿时菜园对来说是个消磨一整天时光的好地方，我和弟弟总是很热衷里面那块西瓜地，爷爷曾跟我们说小西瓜是不能摸的要不然就会变黄，于是我们每天就特别热衷于数西瓜，殷勤的浇水，热心的除草，当然也有把菜苗当草除了的意外，至少我跟弟弟不知道砍掉多少次淮山的藤蔓。但是爷爷从来都只是用着笑起来满是皱纹的眼睛看着我们，对我们说几句就没事了。现在的爷爷已经88了，眼睛有些许浮肿，目光却依旧慈爱温暖，有时特别喜欢看着我们和弟弟，目光随我们的身影而动，从来不说什么，只是用眼睛告诉你他对儿孙满心的疼爱。

        故乡满足了我对所有文人笔下故乡的向往，以前学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面的百草园里的生机盎然一一都能对应上爷爷家后面那片巨大的菜园，这里是我对鲁迅先生百草园想象的开始，再后来我们学习到汪曾祺先生的《高邮的咸鸭蛋》，先生笔下那滋滋出油的咸鸭蛋对我而言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味，那些金黄色被油包裹起来的蛋黄不知喂饱了我多少好心情。

        故乡是一片滋养了我生命的土地，我喜欢那条铺满五色石子并不平坦的路，像我才开始行走的人生，以斑斓为底色，浩瀚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