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歌》注有言:陋室空空,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一个钟鸣鼎食之家,一个翰墨诗书之族,如何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赫赫扬扬之荣宁二府,何以“树倒猕猴散”呢?
正所谓:生而强者如果滥用其强,即使是至强者,最终也许会转为至弱。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强弱之道,可以相互转换也。
王熙凤的一生经历了强弱之变:曾经有多耀眼,死后就有多凄凉。她本是那高居冰山之上的凤鸟,是威风凛凛光彩耀人的贾府当家人,何以“哭向金陵事更哀?”主要源于性格过强之故也。过强,则以为事事掌控在自己手中;过强,则不给他人留余地。逼死尤二姐一节,凤姐“机关算尽太聪明”,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羞辱了贾珍贾蓉之流,逼死了尤二姐,也把贾琏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滥用其强,凤姐悲剧之因也!
因此,生而强者不必自喜也;生而弱者不必自悲也。刘姥姥,一个积年老寡妇,生于贫贱家庭,相对于贾母而言,二者的生活境遇可谓是天上人间,强弱之对比不可谓不大也!然而,刘姥姥坚持劳作,坚强乐观,身体好,心态好。八十多岁的老人,青苔路上“咕咚”摔了一跤,爬起来依然健步如飞;贾母被轿子抬着,珠环玉绕,两天下来劳乏过度,病了一场。几年之后,当贾府败落,刘姥姥变卖家产去救巧姐,此又为强弱之变也。
个人如此,家族亦如此。元春省亲,大观园初建,贾府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是才过几个春秋,就哗啦啦大厦将倾?!究其原因,借冷子兴之言:一代不如一代了!请看本该担起重责的男人们:贾敬献身丹药,贾珍致力淫乱,贾赦混迹妻妾,贾琏眠花卧柳,贾环黑心使坏……如此,贾府如泥沙俱下,浊浪滚滚!相反,女性的世界倒是光彩照人,她们或洒脱,或敏锐,或刚烈,或坚韧……直到探春一个巴掌甩出去,其见识卓绝早已超出这群渣滓浊沫。可见,身体的强弱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自立。
若要从弱转强,八面玲珑世情练达的凤姐做不到,且不说那是一个男性时代,即便是如今,凤姐自私自利,只进不退的处事方式也不能长远;当然,寄希望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贾宝玉更是不行,他活在风花雪月里,缺少阳刚之气,哪里能有血气有担当?最堪担起兴复大任的是探春,她有勇气,有胆识,抓变革,得人心,若能幸逢时代,定当是家国之脊梁!
强弱有变,平衡有道,世事人生,皆在红楼一梦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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