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见一友在朋友圈里晒母亲的粉线荷句,宝蓝的底字浅粉的丝线,云朵花形图案,正面母亲二十八岁练就,针脚均匀细密,花型飘逸,反面是母亲六十三岁绣成,针脚明显已经稀疏许多,虽说依然秀美,但明显的稍销粗糙。一个粉线荷包绣了三十六年,这三十六年,她最小的女儿已经年近不惑,这三十六年,母亲也渐渐从年轻走向年老。
我的母亲何尝不是如此。
母亲当年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女,直至现在回老家街坊邻居说起母亲,还是一个劲的夸赞:你娘当年是个“好人”啊!(“好人”是本地的方言,用在这里是特指长得好,漂亮)母亲不仅人漂亮,手也特别巧,儿时的衣服几乎全部出自母亲之手,那时候经济条件差,孩子的衣服大多用大人的衣服改成,或者“拾”着大孩子的给小孩子穿,母亲在这里捏一个折,那里绣一朵花,总是能把衣服改的非常好看,邻里的媳妇们都喜欢往家里跑,找着母亲学怎么改衣服,尤其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经常在我们睡了以后,点着烧煤油的罩子灯,踩着老式的缝纫机做衣服,有亲戚邻居的请帮忙做一件,母亲也从不推脱,经常半夜醒来,缝纫机还在嘎哒嘎哒的响着。
说起来母亲,算是“下嫁”。姥爷当年是解放战争的英雄,骑着高头大马,身批大红花,腰挂双厘子枪,衣锦还乡。父亲则因爷爷早逝,家里姐妹又多,虽不至于一穷二白,但家里也就只有可以容身的三间小屋。母亲和父亲在乡镇的宣传队相识相爱,母亲是宣传队的台柱子,父亲为人正直,吹拉弹唱样样通,人又长的帅气,俘获母亲的劳心。然而母亲的性子是倔强的,父亲的脾气也很暴,婚后经常一点小事就针尖对麦芒,吵架甚至打架。记得有次吵架母亲顺手抄起一只碗就扔向父亲,父亲躲避不及就被打破了头。儿时对于他们每次吵架的原因并不清晰,也一度以为父母是不幸福的,直到前几年母亲车祸住院,父亲用手臂环住她,一点一点的喂她吃饭喝水,母亲眼里是满满的温柔,这才明白,他们的爱情远不是我所想象的样子。
母亲的手脚麻利也是出了名的,照顾一大家人饮食起居的同时,田里的活一点都没有落下,干起活来有时候父亲都及不上她。父亲好面子,辞掉公职后一直放不下身段,母亲硬拉着他去商品城批发小商品做小生意,最早时两个人一人一辆自行车骑着去远在百里之外的批发城进货,一去就是一天,从来没有听见她说过累。印象中的母亲一直都是乐观的,永远都不服输的样子。近日回老家时,母亲执意要骑电动车载我去赶集,坐在后座上望着母亲的白发,日渐佝偻的腰身,心里酸酸的总觉得母亲还很年轻。母亲永远都不会累,可是那一根根白发触目惊心,母亲真的老了。
然而现在的母亲“人老心不老”,将乐观发扬光大变成“老顽童”,尤其学会使用微信后,她彻底成了网迷,时不时发个自拍,拍个美景给我看,让我称呼她“华姐”,喊我是“妹子”,甚至经常给我分享一些爱情真谛,励志小段子。我知道,她其实是在非常努力哄我开心,离家远,工作忙,不能常常回家,她选择与儿女肩并肩的方式表达她的爱。
我爱“华姐”,我爱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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