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除了红旗在田野里唱歌
整个春天平淡无奇
我的祖母宣告父亲来临
手里只拿着一个纳完的鞋底
那时的父亲只知道哭泣,正如他
四十四年后听到了同一声哭泣
他活成了一个老农
拿着锄头只知道蒿草
岭上的蒺藜被他踩成了青苔
行走蹒跚,像一只没尾巴的鱼
父亲没对我说他是怎么认识母亲的
只知道那天,除了麦子开了花以外
整个春天平淡无奇
那是他第一次穿上洋装
老伙计一个劲儿地喊洋相洋相洋相
接来对象的时候,嫁妆早已热乎烫人
四十四年后,我的母亲宣告我来临
手里紧紧抓住冷冰冰的铁床架
那时的父亲只知道哭泣,正如他
四十四年前喊出的同一声哭泣
此后,他拿着锄头,从太阳到月亮
我拿着玩具,他拿着锄头
我拿着书本,他拿着锄头
我拿着手机,他拿着锄头
我拿着初恋的手,他拿着锄头
我拿着他递给我的钱,他拿着锄头
我想接过锄头,他对我说
你没出息,然后拿着锄头只知道蒿草
行走蹒跚,像一只没有尾巴的鱼
我没对他说我是怎么认识妻子的
只知道那天,除了银行卡到账的提示音以外
整个春天平淡无奇
那是我第无数次穿上洋装
老伙计一个劲地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接来妻子的时候,新房新车传来阵阵蒿草味
妻子宣告我儿子来临
手里紧紧抓住满是酒精味的床单
那时的我只知道哭泣,正如他
在四十四年的轮回中不停哭泣
而我已经没有四十四年了
我们站在早已成为平地的岭上
青苔还覆有痕迹,蹒跚似没有尾巴的鱼
我呆立在那尊小石碑前
听着妻子儿子静谧的哭泣
我没对他们说我是怎么理解父亲的
只知道那天,除了锄头在蒿草里摇晃
整个春天平淡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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