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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探索意志——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二)

1、探索意志——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二)

作者: 益流福好 | 来源:发表于2023-02-28 20:26 被阅读0次

           儿童是没有长性的。他的兴趣随时可能发生变化,强烈的好奇心总会被新的东西吸引,瞬间对之前的喜好又失去了兴趣。作为探索意志的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不断被新事物吸引,变换着自己的喜好。从磁铁探宝到发明了只能进献给蚂蚁国王的放大镜战术,之后,又迷上了天文观测、炼金术。在他明白了曾令他恐惧的、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假牙原理之后,“他觉得这一切都如此简单而神奇,一夜之间又对炼金研究完全失去了兴趣。”

            儿童没有长性的原因是儿童以观察、探索本身为目的。另外,他们又总受到更新奇东西的吸引而转移注意力。这一点,成年人与小孩不同。当人们把观察、发现当成实现某个远期目标的手段时,比如完成一篇论文,即使缺乏继续观察的兴趣,也会选择持续坚守。成人为目标所吸引,也为目标收益所困。当关注点在远期目标收益而不在观察本身时,这种观察就暗含了预期和倾向,很难做到像儿童那样全神贯注和心无旁骛了。也只有儿童时期的观察,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无选择性观察:儿童看到的是事物的本来呈现,成人看到的是观念负载上的呈现,往往他只能看到他内在想看到的。儿童是自发动力引导的探索,驱力来自自身;成人是结果诱导性探索,驱力往往来自利益。成年人在不产生收益的方面探索乏力。

            年幼的孩子,尚未形成物我对立。儿童的观察探索,经常处于一种‘置身于’的状态,其中没有‘我’的存在,然而,他们观察到的一切,又都是在探索‘我’。观察对象,由未知的‘我’,转变为认识到的‘我’。这种以认识本身为目的的认识,其观察对象转变为自身,自我实现增长。儿童的这种探索可看作是在探索自己,是内在认识疆域的扩展。成人很难再次进入到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其认识几乎都是‘为我所用’的目的性认识。这种认识过程是在幼年认识疆域内的深耕细耘,开发利益通道,获得实际收益,然而却很难真正形成认识疆域的扩展。如果成人能够努力做到以事件本身为目的,而不是把它当成实现收益的工具,那他的这段生命就会像童年一样有意义,这是直接面对自我,面对认识疆域扩展的探索。这是成年人的‘玩’。对常人来说,接近这种状态已然是非常愉悦了,完全进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期间过程自然是美好,过后也将永久地怀念。就‘自我’而言,与自我关系越是紧密的东西,于自我的价值越高。在你心中,你的寒舍也比国外某高档别墅价值更高,就是因为它于你更重要。只有自己的认知世界,才真正属于自己,它们不会像外在物质世界那样无常。那些扩展自己认识世界的活动,是自我本身的增加,当然价值最高。儿童探索以及像儿童一样的探索,是于自我价值最高的活动。

            生命可分为价值生命和工具生命。直接投入目的的时间是价值生命,被当作实现目的手段的时间是工具生命。具体事情,往往同时包含两者,只是侧重有所不同。价值生命才算是真正活给自己的时间,带给自己当下快乐,人们渴望生活在价值生命里。儿童探索是价值生命活动,儿童期的延长相当于价值生命延长。工具生命只能根据自己意志投入的比例,折算成价值生命。在水池边抓鱼玩的孩子,自我意志投入比例就高,这段时间他活的是价值生命;被家长逼着边练钢琴边哭泣的孩子,自我意志投入比例就低的多,这段时间他活的是工具生命。对生活的抱怨是对低价值生命活动的控诉。价值生命的引伸是权力。权力是自我意志的外延,权力能够占用他人的意志。通过占有他人的意志,带给自己价值生命感,因此人们都想拥有权力,或依附于权力,以分得权力,将自己被迫的工具生命转嫁给别人。因此,有些人会不择手段的获取权力,总是想方设法控制身边的人,控制可以控制的人,控制爱他的人,控制自己的孩子,控制自己的狗。相反,那些做着‘非功利探索’的成年人,往往是有大智慧的人,对于我们这些俗人来说,也只有在他们获得巨大成就之后,才认识到他们的智慧。实际上,他们只是延续了你我都曾经拥有的儿童智慧,他们活在价值里。

            探索过程总是充满着新奇,而震惊却不常有。震惊只会来自与经验认识的巨大反差。年幼的孩子,也有一定的经验,不会说话的婴儿,也有对事物存在的认识。类似磁铁、放大镜等拥有不同于寻常事物的属性,特别吸引人的注意力。魔术之所以吸引人,还不是让人产生了不可能的感觉么?梅尔基亚德斯的假牙展示类似魔术,而对基础认知的突破甚至比想象世界的降临更为震惊,它能摧毁一个人的信念体系,能把你抛入一个连想象都不曾涉足的世界,能发展到让你质疑自己是否还真实存在的程度,即使知晓了其中的原理之后也足以让人发疯。当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通过观察发现地球是圆的之后,他震惊了,这与他固有的认知截然不同。显然,最初他并不相信自己观察得到结果,在经过数次确认之后,即使内心里仍难以接受,可事实却令他无法辩驳,于是表现出喃喃自语、神不守舍、寝食难安的怪异行为,反映了他内心的挣扎。在反复思考之后,他确信自己的发现是正确的。

             应该是每个人都有过令自己震惊的经历吧,当然,不一定是有如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如此卓越的创建。有时是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有时是认清了人性的虚假,有的是发现了一个未知空间或关系,但一定都是令你难以理解或难以接受的,终其一生都将记得那个发生场景。有如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和第二代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一样,他们终生都将记得父亲如何在桌首庄严入坐,宣布自己的发现“地球是圆的,就像个橙子”。对这种违反常识的论断,有哪个理智的家长能够坦然接受。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你的孩子,‘生命是圆的,就像个橙子’,你是不是也会像乌尔苏拉一样,勃然大怒呢?

             随着幼年接近尾声,我们不可以再肆意的胡闹了。从探索意志中生长出来的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都已出现很久了,只是幼年的我们从未注意到。如同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从未注意自己的两个儿子,直到有一天,在妻子乌尔苏拉激烈的提醒下,他才猛然发现他们都已长大,而之前仿佛并未存在过。其实,这是作为孩子的书中潜在主人公的长大,认识发生了改变,猛地‘知道’了对方在说些什么,“随即他内心发生了某种变化,某种神秘而明晰的力量将他从当下拉扯出来,带往记忆中从未涉足的所在”。我们小时候不是也经常被告诫‘你已经大了,应该懂事了,应该听话’的话语,在你突然‘听懂’这些话语含义之时,你甚至能觉察出自己认知状态的变化。你的认知在当下进行了升级,不再是之前那个懵懂小儿了。

           我们的头脑中无时不刻的出现各个念头或意志,意志是一种长久的念头,每一个念头或意志都试图抢夺决策权。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的成长,逐渐靠拢一个人的决策中心,预示着探索意志即将面临退场。

            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从探索意志中发展而出,并慢慢成长。作为感性意志的大儿子在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前往马孔多的路途中出生。人的感性意志与生俱来,在我们降生之前,感性意志就已经开始孕育。马孔多的建立,是书中潜在主人公的诞生。那时,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已经出生了。感性意志着眼点在于当前的相关需要,推动生理需要的满足。一个人理性的出现要晚于感性,第二代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比哥哥小八岁。一个人长到七八岁时,开始表现出理性。小时候,理性意志主要关心感性意志的注意,并试图帮助感性意志分析,替感性意志的冒失行为担忧。在哥哥被庇埃尔·特尔内拉勾引后,哥哥与小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分享自己的经历,理性缺乏直接体验肉体快乐的能力,但显然比感性想的更长远,他觉察到危险。感性意志关注生存、生理等直接关系生命基础的事项,而不理会各种关系的前因后果。也因此,他对失而复得黄金的直观评价而被父亲打的鼻血直流。探索意志有时就是一种玩乐,在孩子玩疯的时候,对生理需要也会不管不顾。理性,却能帮助探索意志获得更多的发现。小儿子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在炼金术等方面总能帮上父亲的忙。

            尽管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都已经出现了,但此时的探索意志仍然还是思维的主导。此后,探索意志把获得的经验传递给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担负起教育两个儿子的任务。

             预示童年结束的是‘见识冰块’事件。自此,主角光芒在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身上黯淡。之后,作为曾经的存在,他仍会时不时的出现,然而已不再是生命的主导。对于个体来说,当探索意志不再为主导之后,人就丧失了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探索,好奇心也随之减弱,作为目的的自然认知过程结束,作为工具的效用认知启动。作为实现效用的手段,戴上了‘有用’眼镜的认知,不再像儿时那样直接面对世界的‘真’了,世界也不再充满新奇了。我们也不容易受骗了,因为我们拥有了判断。我们看到的是经过效用验证后解读的世界。在第一次见到未知事物‘冰块’之时,第一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不再用探索的眼光来对待未知,也不再承认自己无知,他要在自己的经历中寻求答案,给出了‘这是世上最大的钻石’的结论。当然,立刻得到了吉普赛人的纠正。一个人丧失提问能力,是探索乏力的迹象。提出问题的本质是看到了自我认知的边界。成年人沉浸在已知世界中,远离自己的认知边界,很难提出针对认知盲区的问题。儿时清澈的眼睛却可以准确的指出问题的所在。成人会觉得孩子总是提出一些‘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无从回答。实际却是,成人以为自己知道,实际上他知道的只是大脑提供的一个朦胧的、与实际问题并无多少关联的概念,或者,就是把这问到的事件当成不应存有任何疑问的理所应当。探索能力枯竭的人提不出有价值的问题。当一个人面对未知却不知从何处发问,还试图从自己思维中搜寻答案时,说明他已被自我认知捆缚了。他只会在已知的池塘里四处游弋,而不去靠近池塘边缘。思维从‘不知道’阶段进入到‘以为自己知道’阶段。之后面对未知,他总能给出解答,答案中也包括‘不知道’。此时的‘不知道’不再是儿童时期探索意志面对的那种开放的‘不知道’,而是具有限定范围的‘不知道’,是‘知道’中的不确定。僵化的思维不会放弃解释,它提供一个认识范围,把未知框住,告诉你,答案就在这个范围内,只是不能进一步确定。对未知的认识,已被已知的天花板遮蔽了。

            童年就要永久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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