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相逢后转瞬即逝，我只怕从未结识的有缘人，郁郁而终。
打开冬季里的锁——僵硬，但是清脆。归家的人们与归家的晚霞，寒暄与夕阳，一起慢慢变暖。直到安静下来，让夜去到你旁边。
干了的三爪叶扯着背落下，之后还有匆匆追逐的车铃。
这家店在秋季开张，“深遇”的招牌用不是很现代的毛笔字体，但稍微符合我的口味。然而营业时间只是从太阳落山到第二天的破晓横跨的一整个深夜。这更像深夜“聊斋”的“围炉夜话”。
我并不知道我是为了营业，或许听故事。至少夜晚本身就是带了酒精的。
“哒！哒！哒！”听脚步声是个孩子。他们最擅长寻找新奇的地方。而由通常是像燕子一样飞来，又飞走的。辫子抖成椭圆，指尖板着书页挠着彩图，在淡白的灯光下觅出另外颜色的光。
——于是便去了
我支着头想起另一个老人。他在我面前用粗手扣出一本《论语》——那个带解析的极厚本——重重地坠在椅子上，那声音我只有在摔碎旧钟表时才听得见。后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垂在书上睡得沉沉的。
没有呼噜，只有安详的绒白。他放下了一切重担，我也帮他盖上一层毯子。
凌晨的时候他离开，弱弱的眼角红出点泪。皱纹绊住他想道谢的嘴。
那是神圣而庄严的一夜，他全部的人生至今也安睡在我的店里，是一处美妙的归属。
今天——
我又想象着，这个桌子上的客人。
桌子像是日本街边拉面车的格式，那些人们端着面就对着老板，在这里的人们拿着书也正对着我的书。
我与他们是一样的。
——“哒。”耐克的亮眼标志和一块蓝色的海豚钥匙扣映入眼帘。
深夜11点的大道上，忽然遇见正在点灯的书店，都会有些惊喜与安慰吧。
“累死我了。”
他一出口的较高声调就决定了他是一个健谈的人。我有点好奇地迎上他的清瘦脸庞。
“休息，或者看点什么？”
那一瞬间，仿佛过了很久。最后像是水滴坠在平稳的水面上。
“休息……哦，对了，麻烦一杯水哦。”
要求不是很高，我照做了。
“挺新奇的呢，半夜也开书店，难道是没有地方睡觉啦？”
“你呢，倒是半夜在走路，难不成是失眠？”
“我是旅游啦，还是穷游。”
男生的头发微湿，经了风的脸颊只是猩红。倒是很符合这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好像没有客人呢。”
“因为这里只有‘人’。”
他皱眉，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嫌弃这种酸臭的文艺。
“那你呢，”我问，“你又要去哪里？”
“找我的女朋友……”
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会有使命感，尤其是在面对挑战时。他的语言在这一刻觉醒，谈至人生，每个人都不同。他跟我说了他和他女友的遭遇，在早上入城时搞错公交的时候就失散了，然而他们却一直秉持着“寻找”，不用电话与警察，用相遇来解决问题。
“上次在荒漠也是一样，只有北斗和大风，手机无效，警察更不用说。”
他讲到这里，点了点桌子。竟有一种淡淡的神气。
“可我们最终还是相遇了，神奇不？所以我一直相信我们可以相遇，不论何处。”
时钟撞在十二，他起身了。
“很有感觉，我明白，想你要说的应该是肉体与灵魂。那种白天的人们，只是拥有肉体的认知的一半灵魂，而深夜才是灵魂的全部。如此，下次见了，祝你好运。”
“你也是。”
门合上去。
所有口头禅与动作都是肉体的。促膝的微笑才是灵魂。
被陌生人理解是深夜的馈赠。
一点。
困意有点涌上时，又有一个女生站在面前。
不高，但是一样有着精神。背后的粉色海豚钥匙扣依稀可见。
“不怕贼？”这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她牵动着一切还醒着的空气。
“休息，还是看点什么？”我揉揉眼睛站起来。
“休息……哦，麻烦一杯水啦。”
要求只是简单，我照做了。
“你也在穷游？”
“好厉害，猜对了——在找男朋友。”
这时候，有什么铃铛在响，让我翕着嘴笑。而此时，浓咖啡的心情，又如泡在夏天西瓜汁里的畅快。幸运是一瞬间的，与爱相碰，产生的名词是“邂逅”。
此时，我认为保密已经时最好的浪漫。
“他甚至不接电话，和上次在沙漠一样，差点把我急死。”
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一脸赧然笑意，眯着眼睛回顾一切的美梦。
“啊——”她感叹，“有夜就会有爱情，正如最初只有爱情。”
我点头附和。我当然也在想着那个男生是否会绕回来，又或者已经绕到了城的另一头。
“你喜欢顾城？”
“只是他的诗。”我很清楚这个回答。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看见那个大斧。
直到路灯深入夜的骨髓了，空气凉成冰，她才走。
“不过我也相信我们能相遇，不论何处——”大漠的风犹响起在身。我想她是一个爱情与死亡并存的女生。
或许她走出去的地方便是晴天，我这样想。
可我还是在冷风中打战。我也曾告诫过自己不要守夜，也不要高看自己的心。一盏灯不会照彻别人的灵魂，你也无法全身而退。你永远无法承受别人积累的年华，你的认知只潜游在别人痛苦的表层。
无所谓的，那就“江湖路远，能照应一程就一程。”
我也把自己想象成是夜江上的蓑衣艄公。
早晨锁门，我是全城的反调。
只是书案上多了一幅字——“你们已经相遇”。
急急的粥送进面具口，铃声摔打着逃避的耳朵。春意隐了，人高于自然。眼前的车水马龙，已是白昼虚无于夜容。
“人群与爱情容易让人迷失，只有孤独，清澈如初生”
——我是被梦掐醒的。
真的，有故事就会有孤独。
所以，你是休息，还是看点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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