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人2

很多打工的外地人会在网咖玩游戏，他们没有自带的电脑，就带了一点出来混饭吃的心思。娱乐方式也没办法地低级，很多没日没夜地泡在电脑和方便面里。

一个约30岁左右的男子，外地人，人很高，枯黄脸，在我看来他几乎就是一副骨架，不过被黑色羽绒服裹挟，束缚在网咖里了。他的鞋也值得一提，皮鞋已经开了胶，鞋带仿佛本来就不存在，但他的表情好像比我们还无所谓。我开始觉得人的神态有很大部分是由眼睛决定的，因为这个男子的双眼里，高大的身躯里，好像躲着一个简单也粗糙的灵魂，不会思考，没有理想。

听说他在这里蹲了将近一个星期，如果我是网咖老板，也会觉得讨厌，因为他势必是个穷鬼。来上网的抱怨没位置，老板客气地去把他叫醒。男子应该很真诚，好像我觉得工人阶级基本都是真诚的。他帅哥帅哥地叫老板，向他解释说，本来要回家去的，先来一上网，然后发现车票还差20块，他打工的地方又说现在没有钱发工资，只能等下个月二十号才有。他觉得无奈，没计划好也不是他的错。老板说，那你不饿死了嘛！他递了根烟过来，说，是啊，那也没办法，现在就只能呆这啦，现在还在跟朋友借钱呢。老板说不抽，其实他是抽的。

没事做，一分钱也没有，玩不了天龙八部，他就像个游魂似的，左看右看，同我一样，看烟雾里，人们麻木，或者类似解放地打着游戏，充分享受虚拟世界里的极高成就——几百块加上“极高水平”合成的“极高成就”。

帅哥，能不能借我五块钱，三块钱充卡里，两块钱买水？这个男子说，我会还你的，我把我身份证放这！行吧？我那个天龙八部待会有活动，我要做一下，好吧？他说话不快，没力气，让人以为他天生就没什么力气，像老头。

我们爱理不理地打发他，说我们是打工的，你跟老板说去。老板抖着腿说，谁给他借钱啊！我这又不是慈善机构，这样的话，全天台的没饭吃的，没地睡的都到我这来啦！到底是老板刻薄，还是他不值得可怜。

没有人愿意帮助一个傻瓜，本来就素不相识，何况还是这么荒唐的理由。他站了几秒，眼神像个乞丐也可能是小屁孩、小老头。他回到沙发上，用他的黑色羽绒服盖住头，挡住饥饿，累积倦意，不知道他睡不睡的着。

他的手机放在吧台充电，屏幕的壁纸不出意外的低俗。qq群在闪烁，二嫂，小叔，毕恭毕敬的备注显示他的简单。

第二天，他还在，再嘈杂的喧闹声也好像与他无关。没办法，不睡觉，他会觉得饿，尽管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他昨天说今天他朋友就借钱给他了，希望他朋友现在就出现吧。我觉得希望渺茫，朋友要是借的话，早借了。老板不能让客人没位置上网，他不得不让出位置。大个外地男子面无表情地解释：他昨晚一直在玩，现在睡一下也不行呀。生硬的普通话会让我有点心疼，也许是我还不够世俗吧，没见过几个外地人。我没有帮助他，不敢想我要不要帮助他，我有什么资格可以帮助他。

他刚走了。落寞地，一个人，移动。

老板跟他说，旁边有个刚开的网咖，你去那看看，那里应该还会有位置给你坐的。做人，我也不会骗你的。

一个低俗的人被一个粗俗的人骗了。

做人嘛，总不喜欢别人耍赖。老板是骗他的，那个网咖其实还没装修好。他不知道而已。

他，会不会回来呢。回来会怎样，不回来又会怎样，不就那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