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落雨不知道这是人生中的第几个驿站。

已经习惯了不停的换地方生活，每个地方最长也不过是待三年，落雨想，这次也不例外。

落雨对这里的第一映像是灰蒙蒙的，马路两边没有树，全是草，那草上总是落满了尘埃，后来响应国家的号召，注重绿化，在路的两边种上了树，但还是灰蒙蒙的。商店很少有敞开大门，怕灰尘落入家中，总是半掩着，留出一个仅够一人进出的门，门口的地板也很容易变脏，房子的主人每天要来清扫好几遍。马车、牛车、小轿车、大卡车……每每从马路上经过都会扬起灰尘，即使没有在路边的人家，家中也总有一种灰扑扑的感觉，几天不清扫，家具上就铺上了一层灰。

这座村子缺水，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

落雨把它叫做大山那边的村子，因为从外婆家到这里要翻过好几座山。还没有来到这里以前外婆就告诉落雨说这里缺水，与此相反，外婆嫁过去的这座村庄水很多，人们有一眼常年冒水、冬暖夏凉的龙潭支撑着日常的用水开销，山上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泉眼，那水是怎么也用不完的。所以好多年前，有人筹划着从外婆在的村子往这个村子里引水，弯弯曲曲地修了很长的河道，水是引来了，但受季节的影响断断续续地非常不稳定，慢慢地那个被注水进去的水塘变成了死水潭，水面上漂着大片大片的浮游生物，绿色的，远远的看去有点瘆人，待人们习惯后，每天也就能够视而不见的从它旁边走过。这个村子还是缺水。

这里是爸爸的故乡，按照中国人的习惯，这里就是落雨真正的故乡，后来才知道，这里也是外婆的娘家。

落雨是被直接送到学校的，来得太晚，没有下车，两个星期后学校放假，才踏足这片故土。

走出学校的那一刻，落雨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到重山之外的那座村子还是就留在这里。这里的一切对于落雨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空气干干的，没有了熟悉的湿润感，时不时地有几辆车从身边穿过，同学们叫上自己曾经地好友一路相伴着走了。落雨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才想起来给父母打个电话，兴许他们能告诉落雨该去哪里。

打完电话后等了很久，爷爷风尘仆仆地赶来把落雨接走了。这里的人们和外婆家那边的人们是绝不相同的，一个个看起来贼精贼精的，少了一些亲切感，他们表面淡然实则急躁，总也能感觉出人与人之间那种天然的隔阂感，淳朴和淳朴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这里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外婆家那边也是绝不相同的，人们显得慵懒、闲散，但同时却又快速、高效，也许他们更懂得享受。落雨默默地在心里比较着，有水的地方和缺水的地方养育出来的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落雨也算是在这里定居了，寄宿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里待着。周末放假，就回到家中，人慢慢地长大，心也变大了，简单地看电视已经不能满足落雨了，可是并没有去处，不能像曾经一样在无聊的下午跑去龙潭边泡脚，然后趴在龙潭顶看漂亮的花鱼了。更让落雨伤心的是，初来乍到，交不到朋友，便不能呼朋唤友的去大山里野炊了。

这里的干燥让落雨躲在屋子里不想出去，落雨变得越来越安静，没有课外书看，就反复地看课本，语文课本、数学课本、英语课本……一本一本地从头看到尾，一整天一整天地看，把电视机开着，这样屋子里不会显得太冷清。曾有人惊异于落雨可以在电视机响着或旁边有人吵闹的情况下一动不动地做一下午作业或看书，殊不知这都是“练”出来的。

环境果然是会改变人的，亦或者说人是会适应环境的。

外婆再次见到落雨时，说落雨多了些许“书本”的气息，眼睛不像原来那样叽里咕噜地乱转，也不像以前那样忽地就能冒出一个鬼主意，换句话说，她就是觉得落雨少了些许灵气。落雨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落雨渐渐地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当然，那漫天的尘土落雨是怎么都不会喜欢的。落雨在这里见到了半真半假的井，井里的水都是买来的，从哪里买来的，落雨不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买一次水。说是缺水，但人们并没有养成节约用水的习惯，该浪费的照样浪费。

每次从学校里走回家的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常常把落雨吓一跳，倒不是没有看过车子，而是那霸道地“人让车”令人不安，看到人时车子也不减速，滴滴地按喇叭，叫人给车让路，为了保命落雨和小伙伴们也就乖乖地站到一边，看着这车子呼啸而过，扬起阵阵灰尘，这样的现象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有了些改变。

落雨不会出去串门了，晚上不会，白天也不会。因为总也有热情的家人跟在落雨身后，说是要亲自看落雨进了那家人的门才放心，回来的时候听见狗叫就出来站在门口等着落雨，给落雨感觉这好像并不是落雨的家，落雨更像是常住在这里的客人，久而久之也就不会出去串门了。以至于很久以后，落雨才知道这座村庄里也有七绕八绕的小巷，甚至比落雨以前见过的还要深长还要狭窄；也有连绵不断的大山，光光的，树少石头多；也有满地乱窜的狗和蹲在墙上的猫，软绵绵的，但叫声特别响亮；也有亲切叫着你名字的人，但仅限于家人。

缺水的地方自然也有它独特的景象。

也许落雨能做的，唯有改变然后适应。

逃不出那个三年为期的魔咒，期满后，落雨离开了，去往另一个地方求学。这一次，没有不舍，更不曾眷恋，因为落雨知道自己还会回来的，这只是暂时的离开，毕竟这是落雨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