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子澈
(二)道是天命落谁家
“大都督……”
“肃说了许多次,这个大都督的位置,只有他周公瑾当得起。”
吕蒙点了点头一声告罪,却还是在心底暗暗地叫了眼前的人一声大都督。江东从没了周公瑾开始,一度有些陷入颓势。可是眼前的男人,给了所有人新的希望。
吩咐了吕蒙几句,鲁肃知道取下东川的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了什么别的阻碍。不就是结盟么?难道说庞统被重用之后还不可匹敌诸葛亮?
伏龙凤雏相斗,到底是怎样的光景,亦未可知啊。
“都督在想什么?”
正想着庞统,庞统就出现在他身边。可不等鲁肃搭话,庞统又轻轻一笑:“一凤并一龙,相将到蜀中……”
“这西川,不过是你我诱饵而已。”鲁肃忽地停下脚步。
“是,吾已致辞伯言。”庞统当然知道,方才自己狂歌浪言,做那等放浪形骸之事,到底这个稳重的都督还是不肯放心。
“东川?”鲁肃和庞统之间说话也不过寥寥数字。
“马超已叛出张鲁。”
“罢了罢了!”
数十日之后,冒着漫天瘴气酷热,两人终究发现了等在这里的陆逊和吕蒙。
“怎么?不是万安溪么?”鲁肃只觉有些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看上去的这样简单。
“这紫虚上人所言,看来并非……原本庞统以为这是危言耸听,不过现在看来……也并非不值得一信。”庞统皱了皱眉。
“大都督与岳父……都在此地。”
“嗯?!”鲁肃拔出宝剑戒备的动作随之僵化,宝剑落地声清脆悦耳。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原来你江东之人,都是一群莽夫!轻而无备,性急少谋,刺客如起,顷刻败亡!”
吕蒙陆逊下意识地看着鲁肃,鲁肃却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敢以身犯险,就不要怪我们了!好歹这西川可是掌握在魏王手中,还是早早退去罢!”
“司马仲达,言辞之犀利阴冷,实在不该出现在此处啊。即便这南蛮之地酷热,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魏王圣驾到此尚且要守些客人礼数,而你……”
鲁肃不及搭话,却见苍松古柏之间走出一位青衫男子,银簪木冠,颇有些仙风道骨。他悠悠然停下,话音一转,“说来,你倒是将我用以形容孙伯符的话语记得清楚。只是这鲁肃吕蒙等人,实在当不起性急少谋四字。”
“奉孝先生。”鲁肃待听了后面半句,心下惊骇之余也多了钦敬,躬身施礼。
司马懿虽有些不忿,但还是不疾不徐地开口夸赞:“祭酒好气度。”
“祭酒?不敢,嘉此刻也不过一介布衣。公达,文若可是在内等你许久了。当初我等许你至南相见,自不会食言。”郭嘉一面言说,径直走过司马懿,携了荀攸手,朝内而去。
“子敬子明与伯言也不要站着了……这位……想必就是我江东新人,庞士元?”
那厢又转出一袭江东标志性的红色,数年,不改他“美姿颜,好笑语”的本色。
“这位后生言辞之犀利,如不见他郭奉孝,我只当你才是首屈一指之人了。”
孙策自然也听到了方才司马懿的那些带刺的话,在郭乌鸦的锤炼下,这些对他无异于隔靴搔痒。哪怕初始时还会怒满胸膛,现在却已经可以和那说话之人插科打诨——每次郭乌鸦要在唇舌上占了便宜,这人就拿出自己的海量将他灌个七荤八素,荀文若也因郭奉孝醉眼朦胧的样子颇为可爱可怜,加之自己可自主决定如何“同床共枕”,久而久之竟也放任了去,郭奉孝恨得牙痒,却在美酒勾引下早就魂飞天外。时间长了,这郭奉孝的酒量和孙伯符自然旗鼓相当,但当初那个轻急冒进,性躁易怒的孙伯符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司马懿眸色幽深,看了一眼孙策,勾起一丝冷笑。
“伯符,可别吓着彧的学生啊……”
什么时候荀令君竟然也……这般?司马懿微微一震,忽地想起荀攸来时的那眼神,古井一样。
他应该是什么都在掌控之中了,枉自己还以为这一切只是所谓的天命。
天命?说到底什么是天命?一个女子的介入,就是天命了么?司马懿是不信的。
“你们这一个个的,外面这么炎热难道都觉不出来?你们四个也罢了,这些稀客可不是让你们这么折磨的。万安溪……经此一次,看起来日后也……”
分花拂柳,女子款款而至,手上笛儿顺手就给了周瑜。只是很普通的白玉,握在周公瑾的手里,也别有情致。
“雪莲,有魏王手书在,谁敢将这儿变成硝烟战场,我郭奉孝不介意再来一次屠城……一次文若不会阻止的屠城,”郭嘉的笑还是那般,但说出的那些话却并不是那般的让人如沐春风,“说起来许久未曾听过你们三人的音律,嘉倒想得慌。”
屠城……手书。
郭奉孝,即便已经退出了政治中心,你还是能够成为左右天下局势的,必不可少的一环。
当初,为什么又要那般干脆地一走了之?
司马懿不敢再对任何人起轻视的心思。他知道,有这四个人在,自己还远远不是时候展露锋芒。
想当初自己还在装病辞官的时候,到底荀彧还是挑起了自己的雄心,但现在呢,说到底还是自己年轻。
不过即便年轻也有历练尽了的时候,重剑无锋。
司马懿已经找到了日后的路。他来此的目的自然也并不显得怎样的重要,索性便离开了。
“你这三言两语点走了司马懿,是还在怨彧?”荀彧自然知道自己有些时候走的路也不是一个所谓的“君子”所为。他果然赔罪似的走到一架素琴前落座:“公瑾,放着你这风雅人,彧本不该献丑的。”
“啊,嘉哪里是在怨文若,只是想将这些麻烦都一次清扫干净罢了。说到底还是这册子给的一些警示呢。”郭嘉对周瑜微微颔首,两人这般听来,弄曲心思早已消弭。郭嘉手中不就是上次雪莲给他的那本册子么?还要说什么情缘,分明他自己都不是这么看。这么快就从那册子上挖出了一些雪莲本想顺其自然的东西。
恐怕司马懿知道郭嘉这么一本天命在手也不知道会不会兴起别的心,不过这些——郭嘉可是不会管。只瞧着荀攸笑着相邀:“公达,不若在此留宿一晚罢。”
雪莲听了这一句也不多做絮烦,只起身开始准备膳食茶点。
“这样日子,习惯了也还真是好极。”荀攸啜了一口茶水,眉眼轻轻眯起。
“公达啊,说来你年纪居长,这会儿由着儿孙闹腾也不觉什么,索性就留下?”
郭嘉也不知是怎样想法,就想留下荀公达的后半生了。
“留下?”荀攸沉吟一瞬,回顾往昔种种,司马懿的锋芒又逐渐兴盛,他当然知道,天命最终到底是落在何处。
留下做什么,看你们两对儿的情投意合?其余众人腹诽完了也不敢多言,这里除了荀彧,也就郭嘉最大,哪怕是荀攸也不敢多言——既然已经承认了这欠打的郭乌鸦是荀家人,也罢了。
“留下看你们四人恩爱么?”倒是荀攸老实不多说,庞统性格与郭嘉相仿,闻言便也毫无顾忌。
“南士之冠冕,难怪有些傲气。哈,嘉只是一言提议,又与旁人无干。说来江东的火,嘉甚是喜欢。”
“烈焰为曲,杀伐为调,公瑾却道如何?”
“自然好极。”
荀彧的手缓缓揉过琴弦,眼睛却直直看着荀攸,目色里,翻滚下来都是旧日烟波。
“后生可畏,何必再去争胜呢?如今东川西川为我等瓜分,也不知将刘玄德赶往何处去了。”起手,音韵有些散漫。这可不像是他荀令君该有的样子啊,这般散漫……难不成是被郭奉孝日夜里耳鬓厮磨这才……
周瑜把玩手上的玉笛儿,好容易舍得开口:“不管赶往何处,我是不信刘备气数已尽。想当初……纵虎归山,悔之无及。”
“不惜像雪莲所言,背上个心胸狭隘,气量如针,嫉贤妒能……”
“郭奉孝!”周瑜霍然站起身来。
“哟,急了。”郭嘉笑吟吟地指了指眼前的册子,慢悠悠啜了口茶,也不再言语。自己在他的部下面前说什么……也实在是需要留一些口德。
周瑜点了点册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陆逊一眼,叹了口气。他自然也不会因为郭嘉说自己——何况还是谣传而生气。但是江东日后,又当如何?
“伯符,你可修书一封,给权儿。”
这也算是最后一程了。
江东和大魏,他们只能推着走最后一程。
荀彧的手指终于开始严整地挑出轻灵音色,周瑜袖出短笛,看着孙策铺纸磨墨,放在唇边,合着琴声,音如出自天渊。这一手实在是惊艳了不少对荀彧敬畏多余而认知不足的后辈。
如今这般的生活,着实也是打动了荀攸非止一点。他也知道这是郭奉孝为了帮助自己才故意设下了从头到尾的,一次网。
天命这样的东西若郭奉孝都不愿抗争,荀攸又是何必?
“不过,荀公达……大概也该为自己找个伴儿。”
“就陪着你罢。”荀攸的眼睛对上雪莲的,轻微叹口气。
面对着两对闪光弹,确乎……有些难过呢。不过,习惯了,也就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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