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深秋的南城。
白露凝凝为霜,枫叶翩翩尽染。
飞机在蓝天划过,留下清晰的痕迹。
而那些在时光里发生过的故事,尘封成迷。
02
再次看到欧阳清嘉的消息,是在大学的班群里。
那个像死火山般沉默了许久的班群,那个一直没有保存成联系人,从而快被苏凛遗忘的班群,却突然在某个周五的晚上奇迹般地死灰复燃。
一条条信息弹出来,如同一尾尾深潜的鱼,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纷纷跃出了水面。
苏凛正在加班,那些消息她无暇顾及。
她的上司就站在她位置的右边,指出她的文章中一个个需要再修改的地方。
她的手机放在办公桌的左上角,亮了一下,暗了,再亮了一下,再暗了,当手机第三次亮起来的时候,她的上司终于忍无可忍。
“小苏,你把手机翻个面放,亮得我心烦。”
苏凛赶紧照办,顺手把手机上的网络图标给关了。
好巧不巧,就在关闭网络的前一秒,她看见了最后一条拼死也要跳出来的微信消息,本来一条消息也没什么稀奇的,但那并不稀奇的信息里出现了稀奇而久违的四个字:欧阳清嘉。
“发什么愣,赶紧把我刚刚说的那几点修改好,十点前务必把这条推文给我发送出去。抓住晚间的最佳推文时机。”
上司对她的走神很是不悦,干脆下了死命令。说完,还没等她回答,就面无表情地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蹬地走向冲饮间去泡咖啡续命了。
苏凛欲言又止,她想说的是,晚上喝太多咖啡,对睡眠不好。
时间已经接近9点半了,刚刚愣神的功夫,其实她也来不及胡思乱想,只是那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卯足了劲地游啊游,扰乱了她的思绪罢了。
生活哪里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时间呢?芸芸众生中,有那么那么多的人,为了那永远不会上涨的工资,为了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然上涨的物价,还必须冒着随时被炒鱿鱼的危险,无怨无悔地努力加班。
苏凛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中的秀米编辑器上,把上司不喜欢的图换掉,重新找图重新上传重新调好比例。
再把上司觉得生硬的表达重新描述重新梳理重新排版,然后把字体、字号、颜色、字间距、行距、页边距重新调整了一遍。
接着,点击保存,发到手机上预览,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直到找不出明显的问题,才能复制到微信公众号后台黏贴。
最后加上大标题,配上封面图,保存,发到自己的手机上预览,校对没问题了,过了自己这一关,才敢发给上司预览。
9点53分
“赵总,微信推文已经排好版,请您过目。”
上司在三分钟后才回复过来:“中规中矩。”
9点57分
“那还需要修改吗?”苏凛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句,心里七上八下。
9点58分
“时间来不及了。”那边依然是不带任何情感的简短回复,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9点59分
“那我可以推送了吗?”苏凛不怕死地问了一句。
10点整
“你决定吧。”终于等来了回复,经过几个月的接触,苏凛明白,这是被允许的意思,于是点击了群发。
10点01分
“赵总,文章我已经推送了,今天就先下班啦。”
10点10分
上司的回复姗姗来迟,就一个字:“嗯”
苏凛松了一口气。她迅速地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踢掉高跟鞋,穿回白色帆布鞋,这才拎着包拿上手机打下班卡走人,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花了不到三分钟。
03
深秋的夜晚,风有些凉,走出办公大楼,苏凛觉得自己瞬间降了温,她紧了紧外套,按捺住想要刷微信消息的小心思,提着及脚踝的长裙,向地铁站飞奔而去。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沿街的枫树经不住秋风的诱惑,落下了片片红叶。
有一片竟然落在她的包里,这是她走进地铁站要拿卡出来刷才看到的。
她将那片被秋霜染红又被秋风掀落的小叶子握进了手心。
广播里重复几次播放着提醒,即将到站的已经是这个站的末班车了。
苏凛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对她来说,这是极其普通的一天,如果不是突然看见了欧阳清嘉的话。
列车到站,她跟着加班的人群上了地铁,后面有人推了她一把,她身体晃了晃,有些踉跄地往前面挤了一下,车厢中没有扶手,她手忙脚乱地抓住了前面一个人的行李箱的拉杆。
等车门关闭,车中拥挤的人群才慢慢站稳了脚,苏凛也才慢慢借着拉杆的力直起身来。
心里想着要跟行李箱的主人道声谢谢才行。
但是她不太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心里纠结得很,抬头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对方的黑色运动鞋上,再慢慢地挪到对方黑色的牛仔裤腿上,再是及膝盖的米白色的呢子长外套上,然后是放在拉杆箱的修长手指上。
指节分明的手真是好看,她记忆里的那个人,也有这样好看的手。
她突然感到鼻子有些泛酸,是要感冒的节奏吗?还是关于那个人的某些记忆开始苏醒不受控制。
她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丢脸,目光停在那人的外套的第二个扣子上,不敢再往上了。
她稳了稳脚跟,调整了一下情绪,松开了伏在拉杆箱上的手,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
头顶上迟迟没有等来回答,她大着胆子往上移了目光,却对上了那人紧闭的眉眼。
竟然是他,欧阳清嘉。
没有任何预兆的重逢就这么平铺直叙而来,绕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好,也难以心平气和地面对吧。
庆幸,此刻,他是睡着的。不管是假寐还是沉睡,唯一确定的一点是,他不知道对面站着的人,是她。
他的头发有点凌乱,脸色带着点疲惫的苍白,一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在闹哄哄的车厢中旁若无人地打着瞌睡,睡颜没有一丝防备,显然不是太累了,就是心太大了。
而真相,往往是前者。
重逢的震撼像一个颤动的陀螺,旋转再旋转,眩晕再眩晕,层层叠叠,凌乱不堪,纷沓而来,怎么也止不住的怦怦乱跳的心脏,好像怀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兔子,折腾不停,又像一颗定时炸弹,会在那个人睁开眼的瞬间轰然炸开,分崩离析。
猝不及防地,眼泪夺眶而出,狠狠地砸了下来,某些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强烈刷着存在感的情绪潮水像被触动了某个关键的开关,汹涌澎湃,决堤而来。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去掐掉,又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只隔了一个行李箱距离的那个人,然后又在慌乱中下意识地摁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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