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写字

上班之余，看到办公室的一位师傅在拓帖练字，笑称自己是消磨时间，磨练耐心。另一位师傅接过话道，写的不是字，是情怀。

回想从老师开始教我们认字读书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强调，要认真写字，不仅仅是正确，更要写好。每有写字好看的同学的作业本，被当做范本在教室里展览传阅，也有写得差的同学被屡屡点名批评。尤其是在考试前，老师更是三令五申，反复叮嘱，痛陈写字不好的坏处。这一传统一直持续到了高考结束。

小学一二年级是识字的高峰时期，课本上规定的必修汉字每学期就达到好几百个。每到下午自习课时间，老师总会赶我们到校园里去，在地面上练习写字，名曰“画字”。那时候兜里都很少揣有零花钱，画字用的粉笔自然成了珍贵之物，小小粉笔头都要用到不能捏住为止。看到有同学新买粉笔一盒，寻思着搞几根过来，嘴上说的是借，事实上都是有借无还的。有小伙伴趁着老师不在教室或者转身批改作业之际，蹑手蹑脚去讲台上偷几根公用粉笔出来。一支粉笔在并不光滑的土地面上摩擦，消耗很大。于是有脑瓜灵活的小伙伴找来废旧的干电池，砸烂取出中间的石墨电极棒，在黄土地上画出黑色的字迹出来，一支石墨电极棒就可以管用一年有余。

去院子里画字也不是什么好玩之事，但爱玩的天性在哪里都可以展示。有关系好的小伙伴挤在一起，边画边聊天，不一阵就被老师抓个正着。有同学磨磨蹭蹭半天，双手好似开启了慢镜头模式，老半天画不出几个字来，就等着下课铃响。有同学为了显示自己画字画的认真，故意拉开字与字之间的行间距。有会意的小伙伴施展相同的伎俩，开始了画字比赛，行间距越来越大，夸张之时，拳头大的字之间，竟然有一米多间隔，不一阵就甩开队伍，转身到了墙后面，离开了大家的视线，就丢开课本，玩起来了。

最初写字都是采用铅笔，小学三年级时开始使用钢笔。钢笔字的确可以凸显出写字的功夫出来，可是钢笔的确不好带。背着书包开心的跑回家，却发现钢笔里的墨水被甩得到处都是。写到关键时刻，常常发现没了墨水，掉了链子。一不小心，笔掉到地上，笔尖摔烂，笔管摔破，这笔也就废了。最终的结果是，字写得不怎么样，钢笔倒是买了不少。相比而言，后来出现的中性笔就方便好用不少。

家里哥哥姐姐字写得还都不错。长辈里面，伯父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是毛笔字，闻名乡里乡外。邻里乡亲平时过个红白喜事有需要写个对联的都会请伯父帮忙。每到年底腊月，伯父总会到镇上街道去摆摊现场写对联售卖，开始是想赚几个零花钱，一坚持不觉二十多年已过，渐渐成了习惯和爱好。只可惜我们这几个孩子中，没有一个继承下来的。

新学期报道第一天，发下新课本回来，伯父总会帮堂姐写上名字，霸气飘逸，行云流水，引得堂姐常常模仿。时间久了，练出了一手好签名。大学班会上，选举班干部，被强推上台的表姐，在黑板上刚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听见台下一片啧啧赞叹之声，于是众望所归，就被推举为班里团支书。

我的字开始写得很烂，被老师骂为“用脚写的”。但是我知耻后勇，进步很快，小学毕业时，被老师称为“自成一体”，也没怎么刻意去练，想来也是奇怪。我写字用力较大，常常划破纸页，磨坏笔尖，做一次作业，也是累坏自己。新买的钢笔，没用多久，表面的涂层竟然就褪去不少。

老师的夸赞，更多的是肯定和鼓励。不料，我却还没有走好正步，就想着起跑，开始练习行书，甚至草书。这也多是因为看到某大家的签名受到勾引罢了。初二时，班主任写得一手好字，每到上课时，她在黑板上写字，我常常在下面偷偷模仿。时间不短，但进步难见，看单个字还觉不错，放在一起，顿觉潦草混乱扎眼，影响卷面。能写几个单个的行书草书也能派上用场。有胆大的同学，拉我模仿班主任老师的签名，批请假条。虽然干了几次，还是后怕不已。

读研后，跟着老师做项目，需要签名的地方多了。这时候就看到了形形色色的签名。有些老师为了省事，写个姓，后面的名字一笔带过。名为草书，实际就是乱画。有同学也开始模仿，写完姓后，直接连笔画几个圈一气呵成，称为“画蛇”。此时，无论是自己签名，还是代别人签名的次数也日渐增多。在无关痛痒的文件上，代别人签名了事，也的确方便不少，时间久了，我也被戏称为“*老师”。

到底什么样的字才算好看呢？没有标准答案。早在小学时候，我对老师展出的所谓的好看的字就嗤之以鼻，无非就是工整端正而已。对伯父的毛笔字，我很少恭维，一直不觉得好看。可是奇怪的是，伯父在镇上摆摊写对联，取得巨大成功，好多人年年来光顾。对我自己的字，我也是一直不甚满意，尤其是自己的名字，总觉得写不好，反而更觉得帮别人写出的名字更加悦目。想来，我这审美修养，还是有待提高。

现在写字，早没有高中前那种羁绊，可谓随心所欲，龙蛇飞动。有次，有个师弟，让我帮他写一下名字作为字帖，他好模仿练习。练了好久，仍然不得要领，向我讨教心法。我笑说，哪有什么心法，手腕放灵活一点，心态放轻松点，速度写慢点，不要刻意去模仿别人，按照自己内心走就可以了。

这时候，也许真的就不仅仅是写字了，按照自己内心走，说得不就是一种情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