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卡隆的新电影就叫《罗马》,导演像是一个都没有耐心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起名字的潦草爸爸。他的“漫不经心”,混淆了多少不了解墨西哥的中国影迷的视听,以为这一次阿方索再度将摄影机镜头从墨西哥调转到了欧洲。那是因为阿方索·卡农已经将墨西哥挖深挖透再说都是多余?
还是一部扎根祖国的电影,原来,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有一个区域叫罗马。
电影未曾开演就觉得自己被阿方索·卡隆摆了一道,当然忧伤。想到这位导演名下的影视剧从来不会糊弄影迷,就盯因为黑白而有些老旧感的《罗马》继续看下去。一桶水被泼在溜光水滑的地面上,接着又是一桶水,又是一桶水……水洗地面的镜头持续了好几分钟吧?用这么长时间“忠实地”记录洗净地面的过程,其中到底蕴含了些什么?这要等到2个小时15分以后电影结束时我们默想这个开头,也许才会有所了悟。
可是,都没有等到地板洗干净观众就放弃了《罗马》呢?这就是阿方索·卡隆!我仿佛看见他在不远处摆出这样傲娇的表情:我的电影你爱看不看!
果然,打上阿方索·卡隆烙印的电影,从来不会让影迷失望。我们饶有兴味地等到影片的女主角克利奥清洗完地板,迎接我们的,将是一部让人一言难尽的好电影。
1971年,是电影《罗马》的时间轴。从1968年到1971年,墨西哥发生了针对学生运动的残酷镇压,史称“特拉特洛尔科事件”,阿方索·卡隆将故事放在1971年里来讲述,一个发生在墨西哥城罗马区的故事,怎能不言及“特拉特洛尔科事件”?不相信电影是纯粹的艺术的阿方索·卡隆,看见了电影艺术的力量,他要用《罗马》记录“特拉特洛尔科事件”给墨西哥城乃至整个墨西哥带来了什么。
当然可以宏大叙事,如实地拍摄政府军队的枪口对准学生的画面,血腥又暴力的画面一定比现在我们看到的《罗马》更能博得大众的眼球,但是,它将再一次佐证,沉默的大多数从来不是历史大事件的参与者,或者退后一步我们说,城市里沉默的大多数永远不会受到像“特拉特洛尔科事件”因着政客间的勾心斗角而引发的大事件的影响。
怎么可能呢!阿方索·克隆选择的角度,让我们深切体会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哪怕是不起眼的女佣克里奥。
克
里奥是索菲亚家的帮佣。一定是家境贫寒,不然,克里奥不会去索菲亚家的做住家保姆。那么,索菲亚一定风光无限?风光,就算是黑白影像,我们也能看得到:大房子,大到开进家门有些勉强的汽车,不常回家但提供充足家用的丈夫,还有4个显然是在家境优渥的环境下慢慢长大着的孩子。
一桶又一桶水泼在地上清洗地面的开场白以后,很长时间里,电影《罗马》就这么洗衣、做饭、去医院……像是在实录着索菲亚家的衣食住行。观影到那个节点,你会以为这是一部表述克里奥和索菲亚两个不同阶层的妇女在1970年代的墨西哥的生活情态,但是。
克里奥与男友看电影时告诉男友,自己怀孕了。黑暗中克里奥可能没有看到,银幕外的我们可是一清二楚,男人一个愣怔后久久盘算着。男人盘算的结果是,外出给克里奥买小零食。观影者明白,男人恐怕一去不复回,可我们又多么希望多年观影经验帮助我们学会的推测会落了空,不然,叫一个怀着身孕的住家保姆生活怎么为继?多年观影经验教会我们的判断怎么会落空?男人果然一去不回,更让克里奥无措的是,至少能帮助其维持生活现状的索菲亚,生活也发生了重大变故,那个不怎么回家的丈夫,彻底不回家了,扔下一栋大房子和四个孩子绝尘而去——后来,因为男人先后离去生活几乎陷入绝境的克里奥和索菲亚,跨越了贫富界线携手共度难关了?那不还是两个不同阶层的墨西哥女性在特殊时期的生活情态吗?那恐怕就是不阿方索·卡隆的电影了。
是什么促使索菲亚的丈夫毅然决然地离开索菲亚?影片没有做过细的交代,只让索菲亚带着孩子躲出去以便他取走藏书后,就让他出了局。可是,通过克里奥找到的让她怀孕又不辞而别的男人,我们庶几能够揣度出,为什么。
费尔明,是男人的名字。费尽周折,克里奥在民兵训练营里找到乱了她心又弃她而去的男人。为什么要加入训练营?为了参加“特拉特洛尔科事件”。一下子,费尔明丢下怀了孕的女友不知所踪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远大的革命目标。那么,索菲亚的医生丈夫离去的目的,是不是也能归为此类?而且,明里的费尔明暗里的索菲亚丈夫,说自己为革命而不得不放下爱情放下家庭,很有崇高感。1968年到1971年的墨西哥,何以会爆发“特拉特洛尔科事件”?以白人为代表的精英阶级与以印第安土著为代表的农民阶级之间的冲突。精英阶级通过政府和军队获取了土地、农庄等产业,可以自由的驱车旅行、打猎;而印第安裔则被强征土地,沦为被雇佣者,在物质生活上不得不依赖于精英阶级。错综复杂的阶级与种族对立,让“特拉特洛尔科事件”蓄势待发,终于爆发。该怎么定性以革命的名义抛下怀孕女友的费尔明和趁着革命之乱离开索菲亚的索菲亚丈夫?《罗马》并没有告诉我们的答案。阿方索·卡隆让我们看到的是,克里奥流产,索菲亚人财两空,失去了丈夫的经济来源以后,即使索菲亚将那辆挤着才能进家门的大车换成了小车,但4个孩子以及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就算影片结束后都让人牵挂不已。
革命带来的纷扰就将会平复,离乱就变得名正言顺,受害者永远是家园的守候者女人,有钱的索菲亚如是,没钱的克里奥更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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