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园惊梦
01
潘遥一时不敢轻易决定:就算答应要去,那也是凶多吉少。自己一定要掌握更多信息,至少能准备充分一点。
“你有什么计划?”他戒备地看徐科。
“等事情安排好了,我就会告诉你的。”徐科观察着他的表情:“那么,你愿意一起去吗。”
潘遥抗拒地抿紧嘴角,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廊园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怎么发现铁像的?”
“廊园是顾家旧宅花园的名字。”徐科没有迟疑,坦然告诉他:“至于铁像嘛,是挖坟挖出来的。”
“什……”潘遥闭上嘴,心里一阵发疹。
徐科拉近椅子坐下,似乎真要全盘托出:
“铁像是从那里迁墓时发现的。那里已经很久没住人,去年七月,政府通知我们那地方要重建,要征用那个园子。我就先去了一趟,因为园子里还有两座家墓,所以我们准备把墓迁走。”
潘遥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葬在家里?”
“因为当时是1937年,日军进犯时期。本来顾家是全家要搬去上海避难的,没想到顾太太和小少爷突然去世,只好草草葬在自家园子里。后来时局多变,他们的墓也就一直没有迁动。这园子一锁几十年,一直没人住,不是政府要征用,我们也不会去的。”
潘遥一边听,一边无数的小说情节就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他紧张地问:“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起尸了?”
徐科没听懂:“什么起司?”
潘遥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心想现实里大概不会像小说写的那样古怪惊险。
徐科就继续说:“我们迁墓的时候,两具棺材已经烂得快散架,是我发现一具棺材里放着一个铅盒。棺材挖出来后我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其它东西。我把铅盒带回上海打开一看,里面装着那座铁像。”
潘遥等着听离奇的后续,没想到徐科直接跳到下个阶段:“我们找来专家鉴定铁像,鉴定结果说是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又说它的材质是陨铁,至少值一个亿。”
“我们家没有收藏古董的爱好,想卖掉算了,就委托给一家拍卖公司拍卖……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也没想到它还有这么邪门的地方。我们之前都没察觉,大约因为拍卖前一直放在铅盒里,盒子又锁在保险柜里,所以都不知道它会发光。”
他讲完了停下来,潘遥还呆呆地等着:“就这?”
徐科颔首:“就这。”
潘遥一时无语。三秒寂静。
潘遥不死心,提醒他:“那么那两具棺材……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徐科不解地看他一眼:“埋了几十年的棺材,尸骨都快烂完了,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一眼万年。
好吧,这下他确定现实世界真和小说不一样。可是这铁像发出的红光,又比他看过的小说情节更诡异。
他相信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绝对制造不出这种先把活人照死、再把死人变成妖怪的幅射光。也许苏嘉猜的没错,它真的是外星人留下来的,能改变DNA的黑科技产品?
潘遥心想,也许这具棺材的主人,是几十年前混进人类的外星人也不一定。
放在半年前,他才不相信地球上有什么外星人存在。可是现在,就算告诉他星球大战是真的,他也会部分采纳意见。
潘遥继续问:“装了铁像的棺材,是太太的还是儿子的?”
“儿子的。”
“那他是多少岁……怎么死的?”
“十七岁,听说是被日本人打死的。”看潘遥疑虑重重,徐科干脆全盘托出:
“顾家的旧事,只有一两个当年的老佣人记得一点,其它的早已湮没无闻,都告诉你也无所谓:当时顾家生意做得大,很有钱。因为顾太太的娘家是收藏大家,街坊就传说顾家在结亲时,顾太太的陪嫁是两件国宝:大克鼎和大盂鼎。这两件鼎都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是国家重器。
“苏州沦陷后,有汉奸把这事告诉了日本人。那时候家里只有顾太太和二少爷带着几个佣人在家。日本兵就来家里搜了好几次,厅堂地板都挖开了,可是连国宝的影子都没看到。
“日本兵气极败坏,一定要顾太太献出国宝,为了威胁她,竟然开枪打伤了二少爷。顾太太推说自己也不知道国宝埋在哪,要问上海的家人,让日本兵过两天再来。可是当天晚上,母子二人住的地方就失了火,大火把房子都烧塌了,第二天只找到烧焦的尸体。”
徐科停顿一下:“佣人们都说顾少爷当天晚上就去了,所以顾太太才放火烧了房子,随他一起去。”
潘遥听得悚然心惊,没想到他们家还有这么一段惨烈的历史。
徐科继续说:“第二天,佣人发现装着铁像的铅盒就在少爷尸体旁边,就把铅盒放进少爷的棺材里,一起埋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铁像,当时佣人都说是太太信佛,有几座小佛像——他们大概把铁像也当成佛像了。
“佣人们都没说铁像会发光,大概它一直放在铅盒里,没有拿出来过。至于她为什么有这座铁像,是请来的还是别人送的,就没人知道了。”
潘遥还在等着,徐科已经静默良久。潘遥看他好像说完了:“就这样?”
“就这样,我也不懂送这卡片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迁墓的时候,其它人都没注意,是我发现后,打发他们去休息,自己把它带出来的,我确认当时只有我知道。”徐科看向他:“那么,你愿意再跟我们跑一趟吗。”
潘遥咬住嘴唇,纠结的表情徐科一看就笑了:“谢谢!”
……
复旦大学 男生宿舍
潘遥出院又过了二十天,头上的伤差不多都愈合了,伤口结的痂都掉了。这天被苏嘉叫来他的宿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苏嘉还没回来,潘遥等得无聊,就借用他的电脑,上网搜索:苏州 交通事故
一连串网页唰唰出现,都是前阵子上了几处头条的新闻:一辆旅游大巴在苏州市区撞到人行护栏,车身起火,车内旅客无一生还。配图都是同一张照片:一辆烧得乌漆嘛黑面目全非,只剩下变了形的骨架的旅游巴士。
他查过这辆车的车牌号,就是那天晚上被罗刹袭击的大巴。
同一辆车,在已经翻倒之后又立起来,再跑到另一个地方撞到护栏,又起火燃烧,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这是有人在他们离开后,把大巴吊起来,重新开到另一个地方,撞向护栏,又特地点火把它烧成渣渣,好掩人耳目。
新闻稿里附着遇难者名单,就是那些已经变成罗刹的游客。这样就能借口尸体已被烧毁,把尸体失踪的事情掩盖过去。
他接连搜索十几天的相关内容,都是同一条新闻,没有其它的旅游大巴交通事故消息,也没人质疑这篇新闻的真实性。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顾氏集团捣的鬼,暗地里派出另一拨人毁车灭迹。可是仔细一想:市区的公路都有监控,监控视频应该都在官方手里,难道连这个徐科都能“销毁证据”?
而且,那群罗刹袭击了那家商场后,虽然没什么客人,可那些营业员都目击了整个事件的,社交平台上却一条消息都没有,那件事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潘遥不但查了那家商场的名字,还试遍了所有关键词,都没搜出一张图片、一点消息,连灵异论坛都没人提起这事。
难道徐科真有那么大本事,不但能洗掉公路监控视频,还能让那个商场里的所有目击者集体噤声?
可是,如果不是顾氏集团的手段,还有谁能瞒天过海到这种程度?
潘遥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冷,突然觉得他宁愿是徐科在做善后,否则能做到这些事的人会是什么势力……那就更细思恐极了。
宿舍门被打开,苏嘉背着包走进来:“我回来了,在看什么?”
潘遥连忙关掉页面,苏州遇到的事他还没告诉苏嘉。可屏幕上还留着之前打开的页面,是百度百科的“罗刹”词条。
苏嘉凑上来看:“罗刹,佛教中指食人肉之恶鬼,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
词条旁还配着一幅图,画着一个身穿铠甲、手握弯匕,肤色漆黑、面如骷髅的鬼怪。看来传说描述得挺准的,罗刹还真是这副德性。可是……
“难道历史上真的有过这样的妖怪?”潘遥大惑不解:“那为什么后来又没人见过,消失了?”
还有一点可疑:是云昭管那些妖怪叫“罗刹”的。他怎么知道这些妖怪的学名,也是个谜,不过潘遥不敢问他。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任何事情都是有科学原理的。”苏嘉对他的疑问嗤之以鼻:“别自已乱猜,乱猜只会越错越远。”
他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小瓶碘伏,和几只医用塑料袋。潘遥看他拧开碘伏瓶子,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干嘛?”
“科学求证。”苏嘉抽出两只棉签蘸满碘伏,又利索地拆掉一个塑料袋,拿出一只一次性注射器,接着命令潘遥:“手伸出来!”
“干嘛,”潘遥满心抵抗,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捋起袖子,伸出胳臂:“验血有什么用?”
“不是验血,是验基因。”苏嘉在他肘内涂了一圈碘伏,态度认真、手法生疏地把针尖扎进他的静脉血管(潘遥疼得直皱脸),采了半管血,然后抽出针头,把血都推进一支小试管里:
“为什么你不受红光影响,查了DNA就知道了。任何人身体组织的秘密,都在DNA里。”
苏嘉收起试管,又抽出棉签,要潘遥:“啊——”
“啊——”潘遥一张嘴,马上两支棉签伸进来,刮了刮他的口腔内壁,也被苏嘉麻利地封进塑料袋里。
潘遥不舒服地吐吐舌头:“那要是我的DNA和别人不一样,说明什么?”
苏嘉把试管和塑料袋放进背包:“说明你是妖怪。”
“什么?”潘遥跳起来:“你刚不是说没有妖怪?!”
苏嘉哈哈大笑:“开玩笑的啦!每个人的DNA都有一丁点和其它人不一样,就算你不一样的地方多一点,也可能是基因突变造成的。也许就是那点突变,让你的体质能抵抗红光的幅射。”
潘遥这才稍微放了心,然后想起这次来找苏嘉的原因:“我过两天又要带着那个铁像出门一趟,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就去找徐科。他答应事成之后付我一百万,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给五百万,协议里都写了。你拿到钱,就交给我姐。”
虽然想活着摆脱这件破事,可是这么危险的工作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于是潘遥主动找徐科谈了赔偿协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特地把自己那份协议带来,还写了一份委托书,一起交给苏嘉保存。他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怕老姐打断他的腿。
苏嘉接过协议文件打开,开始认真读里面的条款。
“我是信任你才交给你的。”潘遥不放心地看着他:“你要是敢自己吞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放心吧,”苏嘉合上协议,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语气十分肯定:“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想起潘遥之前的抱怨,苏嘉又问他:“这次你那个徐老板,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抓到抢铁像的人吗?”
潘遥皱眉:“我也不知道,他说是有计划,又不告诉我是什么计划。”
苏嘉思索起来:“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怪。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那我可拜托您了,您赶快想起来啊!”潘遥一阵心惊肉跳:“等你想起来了,要第一个通知我啊~”
……
三天后,阴历三月十五,多云。
徐科办公室里,潘遥从他手中接过沉沉的铅盒,打开来,确认了铁像就放在里面。
他把铅盒塞进背包,一股“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感油然而生。潘遥眨巴了两下眼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徐科送他到楼下,大门口开来一辆黑色路虎,停在他们面前。后座车门打开,小张笑吟吟地从里面跳出来,向潘遥打了声招呼。
看到他也一起去,潘遥顿时放心不少。小张又听徐科交待两句,就点点头,回身上了车,立刻出发。
潘遥坐在小张旁边,顿时很有安全感:“张哥,又要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小张笑起来:“客气啥~ 是我们连累你了。而且不只你,上次那位高手也请来喽。”
什么?徐科没说云昭也来啊!潘遥视线一抬,果然在前面的后视镜里,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原来云昭就坐在前面。他太安静了,几乎连气息不闻,潘遥都没察觉到前面还有一个人。
上次他们回到上海后,云昭就消失了,徐科也从没提起他。这还是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他。
那双沉默的眼睛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移开,从后视镜里消失了。
潘遥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话都说不出。
路虎继续往前开,司机一下高架,就问:“往哪走?”
小张打开手机,发出一条短信,片刻后接到一条信息,才回答:“右拐。”他起身凑到司机身边,把收到的短信给他看,司机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看他们搞得这么神秘,潘遥心想大概因为上次铁像总是被抢,所以这次小心很多。
他好奇地往后看了一下,后面的其它车看上去都没什么可疑的,也没有大型车辆。
潘遥问小张:“就我们三个呀?大李哥呢。”
小张只顾盯着手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潘遥不动声色地问:“贵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请那么多保镖?”上次在工地,后续赶来保护他们的人可真不少,让他印象深刻。
小张歪头想了一下:“好像是做投资的?……我也不清楚。”
当保镖的居然连东家的业务都不清楚,潘遥更觉得这家公司有问题:“那你们平时的工作是什么?保护老板的安全?”
小张摇头:“我们进来之后,还真没做什么正式的工作。每天就是集体做体能训练、格斗练习,那强度,简直比当兵还累!”
潘遥一头冷汗:徐科半年前就把这些退伍兵招进来,什么工作都不叫他们做,却让他们一直保持战斗力,简直是为了现在的状况做准备一样。
如果像他说的,铁像一直锁在保险柜里,没有害过人,那他为什么要提前招聘部队一样的保镖?之前还骗他说是从押运公司请的。
上次铁像在酒店被偷,他就觉得不对劲,仿佛是卖主有意为之。徐科又提前准备了一支队伍,还给他们配枪,看来顾家绝对是知道什么的,还不告诉他!
这么说起来,那短信说不定也是徐科自己做的笼子,来骗他的。这老狐狸,只是利用他不受红光影响的体质,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如果他受伤了,或者挂了,那五百万就算买命钱,他们根本不会同情他,可能还会嫌他没办成事。
迄今为止一直在大学校园里悠哉游哉的潘遥,这一刻才切身体会到“现实社会”的残酷无情。果然网上的段子说得不错,心疼你的只有亲人,其它人只想利用你的价值,才不管你死活。
越想越怕,潘遥顿时感觉自己又上了贼船……贼车。逃也没处逃,旁边还坐着特种兵保镖。
他低头把脸埋进膝盖,死了死了,这次死定了。小张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晕车:“怎么,不舒服?”
“没有没有!”潘遥连忙抬起脸,勉强对他笑了笑。
小张就安慰他:“快到啦,再坚持一下。”
潘遥点点头,却看到前面的后视镜一闪,一双眼睛出现在镜框里,看了他一眼,然后一闪,又消失了。
潘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多谢关心~ 我还活着。
……
车子已经开出市区老远了,还在往前开,直到转过一个弯,小张才叫司机停车,说就是这里。
潘遥下了车,脚下是一条老旧的水泥路,路边有几层灰扑扑的民房,面朝小路的似乎是一排店面,可是都锁着门。右边的房子背后就是田地,左边几排房子后面靠着一大片竹林,蓬蓬的竹林遮蔽了大部分视线,后面露出连绵的山顶,山上叶黄草枯,一片萧瑟冬景。
潘遥觉得不可思议:“政府还会征收这里?”在他看来,这都已经到郊区了,哪有政府会征这么偏僻的地方?小张回答说,是要规划成新的园林景观。
车子停在路边,三人都下了车。清冷的空气里,潘遥拉上外套拉链。小路上连都猫狗都没一只,只有他们三个人,沿着一条老旧的小巷,穿进左边的民房巷子里。
小张走在最前面,他一边看手机,一边穿过小巷,带着他们走进巷子背后的竹林。只拐了一个弯,身后的来路就看不见了。
竹林小径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黄褐干枯的竹叶冻得发脆,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响亮的沙沙声,他们一走进来,竹林里就欷欷簌簌响成一片。
突然,前面“扑楞”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窜出来。小张连忙举起手,示意停下。
潘遥立刻停下脚步凝神屏息,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竹林里顿时一片寂静,小张把手往腰间伸去,云昭站着不动,看得出也在留神细听。
蓦地,又一阵扑嗦嗦的声音响起,小张还来不及拔枪,一只黄褐色的动物已经从边上飞快地窜出去,连样子都来不及看清楚。
它的身影消失后,竹林里又恢复了安静,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小张一愣:“狗?”又往它消失的方向张望一下:“像条土狗,没看清。”
潘遥这才喘过气来,小张回头,向他打个手势,叫他放轻脚步。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出竹林,迎面被一道长长的围墙挡住,就停下了。
围墙向左右两边一直延伸,蜿蜒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外,看起来相当地长,也相当地年深月久,整堵墙都被葛藤植物缠绕覆盖,完全看不到墙体。
面前的墙上装着一扇矮矮的木门,年深月久,木头都烂成深黑色,爬满了苔藓印,中间锈蚀的门闩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
潘遥一看:“这锁上了诶。”小张却直接上前,一把拉开铁锁,往旁边一扔,就推开门:“进来吧!”
……
一进门,他们迎面撞上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看了一阵才发现是座假山。
假山高高的山体遍布青苔,让整座山都成了暗绿色,在一些凹洞处,才能隐约看见黑色的叠石。
屏幛般的假山遮挡了视线,小张低头似乎在看手机导航,就顺着山脚的石子路往左走:“这边。”
潘遥跟着他绕过山包,经过一丛已经枯死泛黄的灌木,突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眼前,吓得潘遥一怔。
那人穿着和小张一模一样的黑色制服,一看到他们,就向小张打招呼:“张哥!”
小张抬抬下巴,一脸毫无意外的样子,问了句:“都来了?”
“都来了。”
“大李呢?”
“在里面。”那人往前方一指:“对面假山后头,有座院子,他们在院子里。”
小张点点头,从腰间取下对讲机按下,放到嘴边:“大李!我们到了,有什么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大李的声音:“现在还没有,一切正常。你们先到桥这边来。”
潘遥跟在小张后面,左顾右盼一脸惊奇: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居然藏着一座古典园林!
刚才看到的围墙,就是这座园子的外墙了。园子里回廊曲折、山石林立,一座座亭台楼阁虽然门窗破败、蔓草丛生,仍旧依山傍水、错落有致。
园子里就他们眼界所及,到处都有走廊连通,难怪叫廊园。即使荒废了,还是能看出当年花阴树影,烟波画桥的景致。
他们眼前有一大片池塘,虽然水已干了,池上依然廊桥蜿蜒。池塘一直环绕到对面太湖石堆叠的假山之后,似乎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空间。
这座园子依山临街,地方空阔又隐蔽,还真像座世外桃源。
更让他吃惊的是:园子里竟然还有不少人!他们每往前走一段,就碰到一个身穿和小张一样的制服,手拿对讲机的小伙子,时不时还互相通报一下位置。
没想到徐科派了这么多人来,难道这就是他的计划?可是,如果真有人要在这里抢走铁像……潘遥一把拉住小张:“张哥,这些人不能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小张笑了笑:“没事儿,现在还是上午呢!白天铁像又不会发光,老板说好了到傍晚他们就到园子外面去,不放半个人出入。”
原来如此,这就是徐科的“计划”。潘遥急了:“这就叫没事?张哥你是见过的,只要有一个人中招,其它所有人都有危险!现在就要他们都撤走,马上回上海!”
小张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现在还不能撤。我们的任务是保护铁像不被抢走,老板要我们守到下午六点,我们就会守到六点。我答应你,一过六点,我就叫他们全部离开,可是现在我们不会走的。”
潘遥气结,小张已经继续前行了。云昭跟在小张后面,回头看了潘遥一眼。潘遥无可奈何,只得跟上去。
小张带着他们走进前面一条长廊,长廊直通池塘正中间的小小凉亭,再从凉亭另一端的石桥穿过。
潘遥走出四面空透的亭子,回头一望,看到亭上镶着一块石制匾额,上面镌的楷书大字已经掉光了漆,从轮廓上还看得出是“照影”两个字。
照影亭?是个好名字,曾是惊鸿照影来。潘遥往桥下看看,可惜池水已经干得快见底,池壁上和池底边缘都长出了蓬蓬杂草,池底只剩下淤泥一样的一小滩黄水。
走在这片断壁残垣、荒烟蔓草的江南旧式园林里,太阳透过云层露出一个淡白的影子,洒下一团朦胧的光晕,笼罩着这片沉睡中的园林。潘遥恍惚觉得似乎身在百年以前,正走在过去悠久的岁月里。
眼前处处亭台的景致,仿佛也只有古诗词里的辞句,才能形容。可惜被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的保镖,破坏了古典气氛。
小张带着他们在长廊里左弯右拐,绕过太湖石假山、蔷薇架、芭蕉丛,又走进另一条长廊里,走了一段就从右边出来。
迎面座落着一排院落,原本似乎是一房两室,可是只剩左边两个房间,右边是一片空地,在这花围树绕的庭院里,显得十分突兀。
大李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进来。他笑着向潘遥点点头,小张走过去就和他击个掌,在他身边停下:“怎么样?”
“园里已经搜过一遍了,没发现可疑的人和东西。”大李用脚点了点地面:“这里是当年失火的地方。”
他用力蹭了蹭脚下的泥地,露出黄泥底下带着焦黑痕迹的水磨石砖。这里就是徐科说的,烧死了母子俩的房间遗址。
潘遥不由得后退两步,头皮有点发麻。
大李又带他们穿到院落后首,靠右几棵挂花树下,杂草丛生的地面挖出过一个长方形的大坑又填上了,微微下陷的泥土地面,长着稀疏的枯草,和周围浓密的草地一对比,显得十分突兀。
更突兀的,是围着这片泥地,面朝外站着几位黑衣保镖,个个反背双手,站得笔直。
潘遥默默地又退两步:“这里就是墓地?”大半年前,挖出棺材发现铁像的地方。
大李点点头,潘遥一时无语。其它保镖都在密切地观察前方,如临大敌。
……
潘遥观察着这片泥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重新挖开看看,也许里面有什么能克制铁像的东西?
他刚想开口,突然“啾!”一声锐响飞来,站在他对面的一个保镖一声痛哼,就往前仆倒了。
潘遥看着他在眼前栽倒,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啾啾啾!”的声音如雨打般迎面扑来,周围的保镖纷纷被击中,像秋风扫落叶一个个栽倒了。
潘遥心里明白要跑,身体还来不及反应,早被云昭一把拽过,带着他转身飞奔。
身后一片“卧倒!卧倒!找掩护!”的怒吼,云昭毫不理会,只顾拖着潘遥,在枪林弹雨般的“啾啾”声中猫腰飞跑。
一路上,闻声赶来的保镖,不断在他们旁边被射倒,仿佛有一个排的人在远距离对着他们放“枪”。
云昭拖着潘遥左闪右避,一直跑到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前,一眼看到山体正中间有个半人高的洞,立刻拽着潘遥钻进洞里。
这个洞并不笔直通向山后,在山体里还拐了两个弯,云昭跑到中间就停下,靠在石壁上不动了。
潘遥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回头望望洞口,还能听到洞外面保镖们的呼喊。
他刚想问云昭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发现云昭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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