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婆

        四婆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但我经常在梦中见到她。

        在我的印象中，四婆个子高高的，身子很瘦弱，经常爱唠叨。我的父亲是抱养的，在他三岁时就没有了养母，十岁的时候养父也劳累过世，可以说父亲从小就受尽了苦。父亲经常说在他小的时候是四婆把他抚养大的，所以在四婆去世的时候父亲哭的很难过，这可能是我到现在见过父亲唯一的一次失声痛哭。

        对四婆的记忆大多来源于我的童年时代。那个时候家里很穷，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孔窑洞里，父母亲累死累活的劳作着。为了让家里日子好过些，爸妈在很远的地方承包了一些耕地，每到了春播夏收的季节，父母就把我们弟兄俩交给四婆照看。四婆当时身体还好，不仅要做农活，而且要照看她的两个亲孙子。记得每天放学后，四婆会赶紧到我家窑洞里，麻利地给我们兄弟俩做好饭，然后急忙回到她家去照看他的孙子。有时四婆偷偷的从她家里带来一些好吃的东西，藏在她的衣兜里，眼睛不时地望望四周，小心地嘱咐我和弟弟赶紧吃，不要让他的家里人看见。一有空闲时候，四婆时不时到我家窑洞里，给我们兄弟两洗衣服，边洗边埋怨我父母，嫌他们把我们弟兄俩扔下不管。有时她会自言自语一直说到把活干完，最后则会长叹一口气说：“我娃命苦啊！”

      记得有一次，四婆又到家里来给我兄弟俩做饭。没多久，四婆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叔叔，他脾气很躁，我和弟弟都害怕他，他铁青着脸，让四婆回家做饭去，我和弟弟吓傻了，虽然以前叔叔对四婆照顾我们兄弟不是那么高兴，但也没有像现在那么让人害怕。那个时候我们是小孩子，不能理解大人的事情，但我凭着一个孩子的直觉，四婆当时是多么的不容易。从那以后，四婆每次到我家窑洞总是那么的心神不定，事情做完了就急匆匆回去了，很少给我们兄弟俩讲过去的事情了。

        童年的回忆虽是那么苦涩，但每每想起四婆的身影，我的童年就不是那么的孤单和凄冷，有的是温暖和幸福，这种感觉到现在依然让我回味。

        后来，我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四婆总是在我回家后不停的唠叨，不停的说我父亲的不是，我总是从四婆的温馨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个老人的善良和亲切。2001年我大学毕业，9月参加工作，我给她买了一份糕点，送给她老人家时，她高兴极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边吃边说：“我娃有出息了，我娃能挣钱了，我娃不再受苦了”。

        四婆虽然头发越来越白，但精神一直不错。直到2003年秋，我发现她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终于又一天，父亲来电话说四婆患病了，而且是半身不遂。在那以后的半年时间里，父亲和叔叔两个轮流侍候四婆的生活起居，她不能起床，不能吃饭，大小便不能自理。

        我见四婆最后一眼的时候是三月的一个早上，那天天下着雨，天气还是那么冷。四婆已经走到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没有了人样，高大的身体萎缩成那么一点，头发蓬乱而长，整个身体蜷成一团。这还是我那个可亲可敬，善良温馨的四婆吗？我的泪水禁不住留了下来。四婆看到我，嘴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无力地微微笑了笑。当天夜里，四婆带着疾病带来无尽的痛苦，和对这这世界的眷恋离开了人世。

        后来的日子，我时不时地会想起四婆，想起她对我的好，想起她不停劳作的身影。

        时至今日，我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想想时间过的真快，如果四婆现在还活着，她老人家看着我一双儿女，她将是多么的高兴啊！可惜，这些只能是在我的梦中实现了。

        现在我的生活平稳安逸，早没有童年时的艰难困苦，但我梦中总有四婆的声影，她总是不停的唠叨，不停的埋怨父亲。

          我知道，我是想四婆了，真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