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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情怀

豆腐情怀

作者: 杰杰昵 | 来源:发表于2020-07-16 10:36 被阅读0次

    我对豆腐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这几年所住的城市常常会举办一些美食节,我一有空就会跑过去。

    那些烤羊肉炸年糕都诱惑不了我,唯有豆腐,它就如我心中的挚爱一样让我难以割,

    但真让我一次次失望了,尝遍了卤水豆腐、冻制豆腐、发酵豆腐、炸豆腐、熏豆腐、碱浸豆腐,也吃不出想要的那份美味来。

    还是怀念心目中的豆腐。

    “打豆腐……”

    这是爸爸的吆喝声。

    这种拖着长长尾音的吆喝我很小就能模仿,它忽近忽远,忽大忽小,一次次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就像闹钟被固定好了时间就等着到点工作一样。

    提到钟,那时我们家里是没有钟的,很多家庭都没有,判断时间全凭生物钟或者收录机。

    我家倒是有一个很旧的手表,爸爸说是他姥姥留下的,那手表需要每天“上劲”,而且不太准,即使这样对爸爸来说也是个宝,但对我而言只是个装饰品,因为我看不懂。

    我对时间的判断是看太阳。

    我知道每天太阳升到屋东边的椿树顶时爸爸就会回来,下雨天是例外,因为下雨天我看不到太阳。

    反正不管怎样,妈妈说只有爸爸回来才能开饭。

    早饭也很简单:一大锅白米稀饭,就着咸菜或者酱豆。

    酱豆太咸,我不爱吃,每在这时妈妈就掀开纱布,用刀切一块卖剩下的豆腐,放上盐,放点猪油,用筷子捣碎,很简单的一道 “小葱拌豆腐”就这样成型了。

    吃完饭各忙各的。

    爸爸妈妈的工作是磨豆腐,我的工作是玩。

    我一会爬到树上,一会又缩到稻草堆里,妈妈有时忙着忙着突然想起了我,见不到我就到处喊我名字,往往在名字后面还会加上一句:“这孩子又跑哪去了。”

    我有时回应一声,有时假装没听见,担心被她找到后“栓”进磨坊里。

    “栓”在磨坊也有好处的,如果说我现在失业了,我可以毫不费力做起磨豆腐的生意,而且卖相应该还不错,这些得益于那时。

    既然说豆腐,就不扯远了,接着说怎么做豆腐。

    每晚爸爸会将黄豆放水里浸泡一夜,第二天捞上来控水,控干后拎到磨坊里放在石磨旁,爸爸会在一边转动磨盘时一边用勺子舀豆子。

    石磨上方装有木通,桶底留有小洞,小洞吧嗒吧嗒滴着水,配合爸爸推磨的旋律。

    本来家里有头小牛,但它不像毛驴,天生笨拙,不能帮爸爸做事,我感觉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有时我在磨坊实在无聊,就凑热闹跟在爸爸身后转,我用双手拽着他的衣襟,头顶着他的后背用力往前推,心想这样做可以减轻爸爸的负担,可往往事与愿违。

    豆子磨完了,爸爸把豆汁倒进“晃单”里摇出豆渣,然后煮沸。

    摇豆渣是体力活,煮豆浆是门学问,煮时不能盖锅盖,这不同于煮稀饭,煮面条——不需要遮遮掩掩,倒显得光明磊落许多。

    豆汁煮沸成豆浆。我到城关读书才知道城里人每天都喝这个,说营养丰富。但我很少喝,感觉有一股味道,难以下咽,所以不喝也不觉得可惜。

    不单是我,村子人都不喝,这种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掉,就像吃螺丝,开始我们都是把螺丝肉挑出来炒着吃,后来有人直接带壳炒着吃,大家嗤之以鼻,说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所以豆浆在村子里卖不掉,只能做成豆腐。

    “点膏”是做豆腐最难的一道工序,石膏放多了豆腐会变老,没有口感,放少了会变嫩,别人会生气地问:“这是卖豆腐还是卖水呢?”

    而从村子里人夸我爸做的豆腐好吃那些话中,我能隐约感觉到他的手艺是多么棒,也是从那时起我体会到了骄傲是什么感觉——每次与邻居小孩吵架时我就说我爸爸会做豆腐,以后吃豆腐别想在我家买了。

    到后来我想,真是童言无忌,没有人会傻到来生意往外推吧!再后来进入社会了我深深体会到做豆腐只是一种谋生手段,仅此而已。

    继续说做豆腐的事。豆浆 “点膏”冷却后形成了豆腐脑,想想这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让人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伟大。

    豆脑成型后妈妈总会盛一碗放在锅台上给我吃,当然要是有亲朋邻居在场她也会毫不吝啬,所以如今每当朋友问我为何体壮如牛时,我会自豪地说是喝豆脑喝出来的。

    最后一道工序会简单许多。

    爸爸把豆脑倒进一块铺好在篮子里的纱布里,系紧纱布,盖好木板,放几个大石块,压一夜就成豆腐了。

    每在放石块时,我总是跑在前面,爸爸妈妈搬大块,我搬小块,我记得那时爸爸常常会拧我脸蛋,乐呵呵地说:“这个屁塞子。”

    小时不爱吃白米稀饭,每天硬是饿着肚皮撑到半晌,等着喝豆脑。

    也难怪,人的本性使然,“见异思迁”不是凭空捏造的!

    当年赵匡胤困寿州,一连几天没吃东西时“大救驾”就是山珍海味,丰衣足食后就味同嚼蜡了。

    “大救驾”一直是那个味,豆腐也是一样,只是环境变了,味觉也跟着变了。

    对赵匡胤而言,“大救驾”是救命的粮食,具有非凡的意义,对我来说,豆腐又何尝不是呢?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普通人家吃豆腐真像吃猪肉一样金贵。

    如今,家里早已不靠磨豆腐维持生计了,那种石磨也被机械化取代。

    我想,这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好在于劳动效率大大提高了,人人都能吃上热豆腐,而坏在于像我这样的人到任何地方也寻觅不到以前吃豆腐的感觉了。

    不仅仅是吃豆腐的心境改变了,变的还有很多。

    少年时抱有济世之志,长大后却发现并无济世之才,慢慢志向逐渐缩小,从济世到济国,再到济家,到后来竟被生活中的千头万绪压得气喘吁吁,哪还有闲工夫管别的。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豆腐之法,始于前汉淮南王刘安。

    ”好奇心迫使我专门查了刘安其人,他虽被武帝以“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叛逆事”借口逼死,却发扬了“无为而治”的思想,这种思想不知影响了多少人!

    书上说豆腐是刘安炼药时无意中发现的,也许是吧,但唯有抱这种思想的人方能从容豁达,方能制作出豆腐这种看似柔弱,实则经过石头压,烈火煮的东西。

    愿人人豁达,既有穷途之哭的勇气,又有放浪形骸之外的大度,从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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