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维度——时间的敌人
波波老师/文
承接上篇文章。新一轮以机器人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工业革命或许是能对抗中国的人口老龄化的最强劲的力量。在这一轮的工业革命的前夜,中国可以说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人工智能领域,我们的科研论文数量已经达到了世界第一。在机器人领域,我们已经从模仿走向了自我革新。加上中国庞大的消费市场以及工业体系带来的巨大需求,正如罗胖提到已经有外国机器人公司将总部设置在香港就是为了离得中国近一点。所以,第四次工业革命可能会首先发生在中国或者至少我们不会在这一轮工业革命中落伍。那么,对于普通人而言,这次工业革命到底会不会带给我们切实的福祉?这要从一个2017年的年度热词——“无用阶级”说起。
时间的第二个敌人——无处可去的“农民”
无用阶级,这个词在科幻作家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后彻底火了。这《北京折叠》这部书中的三个阶级不仅仅所处的地位、把握的财富不同,就连自古以来最为平等的时间都将不再平等。阶级与阶级之间是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无用阶级将变得真正无用。但无用阶级这个概念实际上并不新鲜,这一人群虽然一直随着社会变化而变化,但其实它古已有之。
连时间都不平等的折叠世界看过《康熙王朝》的老朋友可能都对少年康熙的一个事迹记忆犹新——智擒鳌拜。鳌拜圈地几乎被满朝文武百官所唾弃,众位有德的大臣都上书抨击鳌拜圈地乱国。因为圈地产生了大量失去土地的流民和饥民,他们无处可去,随时都有可能起义暴动造成一方动荡。在东西方史上都存在的圈地运动,实际上人为的创造出人类历史上第一批无用阶级——无处可去的“农名”。
智擒鳌拜中国的圈地运动发生在清朝。清初多尔衮率清军入关,满族人口大量涌入北京附近,为安置满族诸王、勋臣,解决八旗官兵生计,顺治元年十二月在京畿地区大量圈占土地,史称圈地令。顺治四年,大规模的圈地已停止。”康熙五年(1666年),鳌拜以镶黄旗地少贫瘠为由,提出要与正白旗换地。康熙八年(1668年)五月智捕鳌拜,再宣布停止圈地,准许壮丁“出旗为民”。康熙二十四年四月下令“嗣后永不许圈”,圈地正式告终。清朝的圈地运动后世评价为一边倒的抨击,因为在圈地运动发生的过程中清廷同时在限制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发展,这就造成失去土地的农名无法被社会变相吸纳为新的劳动力而成为了切实的无用阶级。
圈地关键人物——多尔衮相比于东方的圈地运动,发生于西方的圈地运动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正面的意义。虽然这场运动也同样残酷,发生在英国的圈地运动被t.莫尔在《乌托邦》(1516)中,辛辣地指责这是“羊吃人”。15世纪末,英国圈地运动最早从工商业较发达的东南部农村开始。地主贵族最初圈占公有地,后来圈占小佃农的租地和公簿持有农的份地。在宗教改革中,国王把没收的教会领地赐给亲信宠臣,或卖给乡绅、土地投机家、市民、商人和工场主。他们变成新贵族,也大规模地圈占农民土地。英国资产阶级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城市工业进一步发展,城市人口急剧增加。因此,对农产品的需求日益增加。地主贵族为了生产肉类和商品粮以供应城市的需要,扩大投资,改善土地的生产能力,同时加速进行圈地。资产阶级则大力鼓励圈地。政府通过议会立法使圈地合法化。地主贵族依靠国家机器,强迫农民服从圈地法案。农民无力负担圈地费用,或因失去公有地使用权而无法维持生产和生活,被迫出卖土地。
英国圈地运动在圈地运动的过程中,被剥夺土地的农名命运是悲惨的,但与中国的情况不同的是他们只是成为了暂时的无用阶级。因为圈地运动实现了农民与土地的分离,使农民越来越少,失去土地的农民部分成为农场的雇佣工人流入城市,为英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准备了大量的自由劳动者。同时,圈地运动也使家庭手工业被破坏,为工业扩大了国内市场,从而大大促进了英国的工业发展,使英国成为17、18世纪欧洲商业的领头羊。
回望我们过去的三百年中,每一次工业革命与大的社会变革都会产生大量暂时的无用阶级。第一次工业革命中,这批无用阶级产生主要由失去土地的农名构成,他们后来变成了手工业者以及早期工厂的工人。在第二次工业革命时间点的前后发生了几件对后世有深远影响的大事件,包括1848年革命,《资本论》的诞生以及普鲁士统一德国。我们可以粗略地认为整个欧洲自19世纪中叶到后叶都处在动荡之中。除过我们熟知的民族矛盾、资本主义内部矛盾、大国博弈等因素外,我认为一个重要但常常被忽略的因素就是新的职业技术工人取代旧的原始工人,从而使得原始工人成为了无用或者说是接近无用的阶级,进而引发了剧烈的社会的矛盾。
1848革命让我们来解释一下。举一个有趣的例子,18世纪末,童工约占西方工人总数的1/10,平均每天工作13-14小时。一方面,雇佣童工的工厂主不道德。但另一方面,这也说明当时的工厂生产和操作技术难度很低,连小孩子都可以简单学习之后胜任。但是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后,情况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这就是职业技术教育的兴起,尤其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德国。康有为曾十一次造访柏林,足迹遍及德国数十个城市。康有为敏锐地注意到,德国革新教育体系,大力发展职业技术教育,并将其与高等教育结合起来;在产业组织上,德国超越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加强同业和上下游产业的整合,爆发了惊人的生产力。而产业的扩张也带来了政治军事保护的需要,由此产生了德国的全球扩张态势。对德国的考察,是康有为1904年“物质救国论 ”出台的重要背景,康有为意识到,中国如果遭到一个德国这样的强权的侵略,扩张民权的改革缓不救急,物质建设,即工业化,具有更紧迫的意义。康有为同时也注意到欧美舆论已经在那时充斥着德国替代英国的论调,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这其实就是职业技术工人国家替代原始传统工人国家。
20世纪初的德国工厂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次工业革命所产生的无用阶级都会在一段时间之后被这次工业革命新创造出的岗位所吸收。比如在二十世纪初的热门职业——接线员已经消失了,但是电话客服盛行了起来。换句话说,无用阶级这个问题在历史上从来都不是大问题,因为大家相信新一轮的工业革命一定会创造出足够多的岗位供给失去工作的无用阶级。
但在新一轮的工业革命中,这条法则可能马上就要失效了,因为人们能力的提升可能跟不上技术革命的速度了。我们回顾一下,第一次工业革命中的明星岗位所需要的原始工人不需要什么学历,甚至儿童稍加训练都可以胜任。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出现电工、维修工等工种,训练的时间大概需要半年以上,有些甚至需要2年或以上的专业的职业技术培训。到了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出现的程序员等工种,需要你至少拥有大专以上的学历。我们可以看到每次工业革命被迫给人们带来的能力提升的壁垒在一步步提高。第三次工业革命伴随而来的特点是服务业的急速膨胀。以美国为例,,从1990年开始,美国服务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超过50%,1995年达到66%,1997年达到72%。一方面人们生活质量提高,各种服务需求量上升。但换个角度来说,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被淘汰的工人通过技能提升胜任第三次工业革命中新生的岗位已经非常困难,因为此时的能力提升的壁垒已经高企,所以他们大量转向了服务业。可以认为人们能力的提升可能跟不上技术革命的速度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就已经初见端倪。
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出现的新职业——程序员那么在新时代的革新浪潮中,这一趋势将越发加剧。目前出现了两种值得警觉的低学历、高重复工种被淘汰的方式。第一种方式是机器进一步淘汰人类,尤其是人工智能应用到工作现场。20世纪早期,自动化流水线淘汰了部分工人。后来,工业控制领域的发展大规模减少了生产的产业工人,但是监督生产线的工人以及管理人员未被淘汰。但是,人工智能的应用会使得监督和管理的大量人员也会被大规模淘汰。另外一种方式是一个行业精英大规模淘汰行业中的其他从业者。这个例子现在就在现实发生在互联网教育行业。一个优秀的教师完全可以通过网络授课实现对几万甚至几十万学生的授课,而且几乎没有边际成本。那么,假设没一百个学生对应一个教师,这也会造成数百名普通教师会被这一名教师淘汰。
那么被淘汰的人们将会流向哪里呢?这个问题可能太尖锐以至于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去思考。我的想法很悲观,我觉得可以去的地方正在减少。我们先来关注一下我国的受教育比例,尤其是年轻人。在20岁~24岁的女性中,大学学历占23%,大专学历占29%,而同年龄段的男性中,大学学历占22%,大专学历占20%;在25岁~29岁的女性中,大学学历占16%,大专学历占24%,而与之对应的男性学历程度比例为16%和20% 。低学历人群将首先在新一轮的工业革命中被机器人和人工智能取代。如果这一类人群通过再教育走向高端岗位有没有可能呢?当然有。但是路程漫长,中学生到大专大约为3年,大专到大学生约为2年。5年的再教育时间对于这一人群的绝大部分来说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并且,可能再教育之后会再次被社会淘汰,因为科技进步的速度可能这时已经快于这类人群的革新速度。
再教育的速度可能要在不久后赶不上科技革新的速度了那么会不会发生像第三次工业革命中相似的事件,新的服务业的膨胀来吸纳这一群人呢?这怕是也要一厢情愿了。虽然现阶段机器人取代服务生的可能还不会发生,主要是因为机器人现在长的太磕碜并且不懂人类的感情。但是新的研究发现人类的情感不过也就是激素和神经元的效应,那么只要程序复杂到使用电流和芯片来模拟这种效应,那么机器人就完全可以取代服务生了。就算不用机器人,取代服务业的工作人员的方式也太多了,比如马云的无人超市、京东的无人机送货。
另外,下一轮的工业革命可能会具有的特点是它对于整个社会及对个人的影响是不一致的。为什么?前三次的工业革命无疑都大大增加了社会生产力的同时改善了普通人的生活品质。下一轮工业革命无疑还是会提高社会的生产力,但是会不会提高普通人的生活品质,这里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生活品质包括两个方面物质与精神。在物质层面,社会仍然会满足无用阶级的物质需求。但是在精神层面,或许他们会不可避免地滑落下去,因为他们可能真的不再被需要生产甚至不再需要学习和思考,成为真正无处可去的“农民”。
所以,在新的一轮工业革命中,无用阶级将面对的不再是存续问题的困扰而是心理的一片虚无。那么问题来了?对于普通人来说,略带悲情的新一轮工业革命什么时候到来呢?实际上,它的前脚已经登上了历史舞台。在宝马的车间中舞动的ABB机器人就是这一历史时刻到来的证明。
ABB机器人虽然前脚已到,但是真正引发我们时代的巨变或许还有些许时日让我们对其有所准备。一个技术生命周期一般有三个阶段——技术萌芽阶段、技术成熟阶段、技术的商业化阶段。从之前的网络信息技术、手机技术的发展来看,三个阶段中的每一个阶段大约都有15年左右的时间。目前机器人技术和人工智能已经跨越了第一阶段,正处于二三阶段之间。有两大问题是困扰着机器人商业化的障碍,一个是需求的多样性一个是成本。毫无疑问,目前工业机器人没有范围取代产业工人的原因不是它们没有工人干的好,只是因为用机器人比用人工更贵!
三体虽然机器人技术商业化眼前的困难不小,但是我仍想说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拿一个《三体》中的桥段来做个类比。在三体文明入侵地球之前,他们曾放了一个原子来锁住地球的科技,使得地球文明科技停滞不前。这里留给我们一个思考——为什么三体文明要刻意限制地球文明,他们比我们领先那么多?那是因为随着科技进步,技术革命随时爆发式增长的可能性也在剧增。忽如一夜春风来,世界变成了我们不认得的世界。这样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到来,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可能真的会是裹挟一切,毁天灭地的一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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