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缺吃少喝,晚上就是稀汤菜粥,每日里娘早早就做好了糊糊、调和饭让我们吃完后上炕睡觉。等爹干完活回家后,娘会擀一些三合面为爹做一老锅面汤,因为爹苦重,肚子里得有干货。可是我们也饿,躺在被子里,眼巴巴儿地看着爹把一锅汤面喝完。后知后觉的爹看见我们没睡,恍然大悟地喊娘,让她给我们炒一锅玉米豆,我们开心地光着屁股就跳到了爹的怀里。
有时天色尚早,爹从缸厂收工回家,因为活儿累,他会躺在炕上,等着吃饭,看见我和弟弟在屋里玩儿。爹就叫我们上炕,他把双腿搭在墙上,脚心朝上,让我背靠墙站到他脚上。然后胳膊伸直,两手撑开,把弟弟举到手上,一动不动,经常大半时辰才将我们放下来。
爹是一个幽默的人。那年月虽然我们家穷,人多,活重,但是他在扛生活时老能搞出笑声来。记得有一天,天色发灰,将要下雨,但是地里的庄稼急需梳理,娘催促爹上地抢活儿。当时老爹站在门边,两手扶着门框看着天感叹:“老天爷呀,黑了不要明啊,阴了不要晴呀,大小给个病吧,不要要了命呢!”娘笑着就把锄头塞到了爹的手里。
爹是一个会讲故事的好手。小时候农村一年到头不得空闲,唯有过年才得几日休息。记忆中每年春节,吃过午饭的下半晌,我家的人就开始多起来,不一会儿,满满荡荡挤一屋,爹开始讲章回体小说《玉娇龙》《七剑下天山》《包公案》《薛刚反唐》等等。
低矮的土房子里光线昏暗,男人们手中的劣质香烟把整个小屋熏得烟雾缭绕,爹的声音抑扬顿挫地撩拨着每一个听众的心弦。床沿上、火炉边、门墩儿上坐着的,靠柜子、靠窗户、靠墙根儿站着的,没有一人发出杂音,就连咳嗽都憋在喉咙里。往往到掌灯时分,人群还迟迟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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