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药师禅寺

西塘第二日，早晨路过古药师禅寺，黄墙青瓦，立于街市之间，又异样地协调，也许是因为两者看着都破落又安静。

走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虽然寺內一样破落，却因为没有多余的装饰和建筑而显得朴素大气，颇有没落大师归隐的风情。

正当我要往深处探索，一个扫地的阿婆在远处喊我：“喂，喂，你要不要烧香，两块钱，上柱香吧，两块钱……”我依稀听到了，心想两块钱，那可以啊。就跟阿婆到一间小木屋拿了三柱大香，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香，从前我只上过红色一把一把的小香。阿婆让我把我刚买的小笼包和明信片放木屋里，回来再找她拿，然后她给我指了路，她说：“跑过去，你快跑过去。”我心里有些莫名，又有些好笑，但还是听阿婆的话小跑了过去。

跑过一个稍大的庙宇之后，就看到了正中央的药师灵殿，它本不是太宏伟，却因为四周空空落落，一片新铺的白石砖还扬着灰，衬托下药师灵殿倒是显得十分磅礴。殿里传来了敲钟的声音，低沉的钟声自带了肃穆的属性，我不禁生了几分敬畏。

我慢慢地走向大殿，只见里面一排排站着许多人，大都是上了年纪的阿姨和婆婆，大佛像坐在大殿中央，两三个和尚披着袈裟，拿着麦克风。啊，终于明白阿婆为什么叫我跑过来了，是要让我赶上这…布道吧？我抓着香踏进去，隐约记得男左女右，我想我该用右脚跨过门槛吧。恰好门口的一排有个空位，我站了进去，把香放在面前的跪枕上，学着其他人双手合在胸前，旁边的阿姨看向我，也没笑，也不像惊讶，我想不通是为什么，难道我闯入了她们的阵地？ 这时另一个阿婆走过来，告诉我先去上香，我连忙道歉，就出去上香了。

这是我见过最寥落的上香的地方了，几个铁架子，只有一个还有像模像样地插了十来柱大红香，感觉是寺里自己烧的，其他台子的香都烧灭了。风有些大，红烛的火苗摇曳得厉害，花了些时间才把香点着了。我朝着大殿拜了两拜，刚要祈祷，突然想起这里是浙江，大佛或许听不懂我的闵语，于是我用了普通话。

上香的过程中大殿的布道已经开始了，和尚念着梵音，一排一排的人转着圈圈似的动起来了，我快步走过去，一个迟到的阿姨从偏门进来，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而我在门口就止住了。里面的人排着队，一个一个地往大佛面前的香油桶放钱，她们双手合着钱，在大佛面前认真地作揖，又在和尚的指引下认真地把钱塞进那个红色的桶里，每一个捐过钱的人从后面绕回自己的原位，路过门口时都看我一眼。我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趣，又不想掏出青色的票子，就在梵音中走开了。

大殿前的新石砖铺了一半，牌匾和门联的字看上去也是鎏金的，似乎翻新了，我想着和尚……和尚没有说话，在指引大家给钱，这梵音估计放的也是CD吧。绕进一个小院落，心里浮现着桃花庵看雪的想象图，结果一进去就看到“toilet”，我就直接回小木屋找阿婆了。

本来以为要等阿婆回来，结果阿婆就在屋里，正在桌上趴着休息，似乎是在等我，我一进去她就抬起头，我说我拿走我的东西啦，她说好，好。一出门又听到她说了些什么，我折回去，她有些口音，但我还是听清了。

她说：“你是哪里人啊？”

“广东人。”

阿婆笑得憨憨的：“祝你一路顺风，身体健康啊。”

我说：“谢谢，您也身体健康。”

好像是我的错觉，她怔了一下，又憨憨地笑。

走出禅寺大门，一摸我的小笼包已经凉了，我回头看了一眼，还是黄墙青瓦。我突然觉得祈祷讲闽语也可，捐不捐香油钱也可，佛不是在天上看着我吗，他应该看得见四方，知晓天下吧？好像从前也看到过，佛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蝴蝶，也可以是……我胡思乱想着，最后还是想起阿婆憨憨的笑，想起她对我说：一路顺风，身体健康……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哎，阿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出发去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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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发想，记于西塘候车室，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