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四,你爹搁地里喊你嘞。”窗外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李小四的美梦。
“干啥啊老孙,现在又不是几年前没地的时候,着啥急?我昨晚刚巡逻完。”
李小四迷迷糊糊地说着,尽力抬起眼皮巴了一眼扛着锄头的老孙,翻转了身又趴在炕上了。
“你这娃娃啊,你二哥他们刚打完仗给你们分的地,你就忍心让你老爹一个人顶着日头干活?待会儿你爹准得抽你。”
老孙说完抹抹鼻涕,卷起个烟卷吧嗒吧嗒的抽着,不一会吐出一团烟圈,慢慢的升到树梢不见了踪影。
“我走了,别耽误了事啊你。”
老孙说完把门嘎哒一关,扛着锄头吐着烟圈回家了。
再看这李小四,在家排行老四,今年十六岁了,上头二哥打完仗又跟部队转移到山东,大姐是村里的妇救会主任,大哥战场负伤残疾后留在村里负责民兵工作,自从分了土地后更要费心思。
老孙走后没多久,窗前的枣树枝上飞落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还不时用小黑眼珠瞅瞅李小四,转头仿佛对同伴说:“你看这小子,太阳晒屁股了还没起,懒得媳妇儿都娶不了咯…”忽然刮起一阵风来,飞沙敲打的窗户纸,也敲打着李小四昏昏沉沉的脑袋。果然又被吵醒李小四终于懒洋洋的出溜下炕,顺手拿了块饼子一边啃一扛着锄头慢悠悠的往地头走,路上碰着熟人点个头好像说“吃了吗您?”其他人习以为常也用同样的方式点头回应。
要说这李大叔也是真够勤快的。他年青时在贾地主家靠扛长工过日子,早些年就是方圆三十里有名的种地好手,而且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任你在街上一打听,一起干活儿老少爷们儿都竖大指头,啧啧称叹,就连当初在地主家种地,那一个人顶仨人的劲儿,贾老太爷也眯缝着眼捋着白胡子说“这小子像头累不死的小牛。”
再看今天呐,自从邻家的大公鸡叫过头遍起他就忙活起来,两块饼子一瓶凉水下肚儿,吭哧吭哧的干到日头儿当中,眼瞅着把自己的土地耕翻了一遍,黑土地散发着泥土的芬香,肥胖的蚯蚓露出半截身子往深处一个劲儿地钻啊,生怕被天上的鸟捉了去。在李大叔看来,只要在这肥沃的土地上多下几滴汗水,就能让一家子吃的肚皮溜圆儿,再也不用向贾家低三下气借粮食,再也不用年末被催债的堵着门骂爹辱娘,仿佛新日子就在眼前,李大叔终于看到了希望,黢黑的满是皱纹的脸盘上终于挂上了笑脸。
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水摔八瓣儿,中国多少农民祖祖辈辈都是这般辛劳,他们用宝贵的生命和辛勤的汗水养育了这片古老土地上的千百万儿女,但千百年的封建地主压迫也成为他们祖祖辈辈撼动不得的大山。中国的农民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以上,而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的百分之七十却被极少数富农地主占据,广大中下贫农被剥削的倾家荡产。直到前不久解放军打到这里,贫瘠的土地才得以滋润灌溉,黑暗中的百姓方迎来曙光。
等到李小四终于来到地里,李大叔的脸色刷得一下变得吓人。
“臭小子,你还知道起来啊,咋不等着我把饭给你端上啊。”李大叔坐在垄上一边抽烟一边没好气的训斥。
“诶呀爹,我昨天不是跟我大哥巡逻了吗,我大哥腿脚不利落我不得替他多跑跑啊,那可不就累了多睡了一会,我这也是为保卫胜利果实出力嘛。”
李小四摸着头嘿嘿地傻笑着,伸手向老爹口袋里掏烟叶,不过知子莫若父,只见李大叔磕巴磕巴烟斗递到小四手里,嘴上不饶人说“去你的,我还不知道?都是你哥惯的,我都听人说了,说你昨天去你大哥那边正事没有,疯跑了半天,人家那边的活儿早有民兵干了,要等你黄花菜都凉了。”
此话一出,李二滴把烟斗塞到老爹手里,滴溜的转着明亮的眼睛嘻嘻笑着说“爹,那下次让我也去当民兵,我可就不下地了啊。”“滚滚滚,小兔崽子,干活去,边上半亩地收拾了去,滚滚滚……”李大叔实在掰扯不过这个鬼灵精的小子,一边说一边重新倒上烟叶,看着他那小儿子一边冲着他嘿嘿笑着一边耕地。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在不远处就有一双眼睛躲在黑暗里,恶狠狠地盯着田里的李家父子,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泥腿子们给我等着,咋喝进去的让你们咋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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