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是多写写我们吧?我们的东西还在里边呢!毕竟是我们一点点买的。马上拆到事发现场了。”37岁的吉林人严胜利给我发来微信。火灾发生以来十天了,严胜利最惦记的是他没能从公寓里取出来的东西:洗衣机,电动车,电动三轮车,饮水机,还有“媳妇刚买的电子秤,还没有用过”,“女儿的童车,那个车可以骑到12岁”……26日他帮朋友搬家,看见拆迁清理已逼近那个回不去的“家”,急得不行。
严胜利也是灾民,身材魁梧的东北汉子,为了这些东西,他找不上其他人,只好不断给曾采访他的记者发信息。严胜利不是住在着火致死19人的聚福缘公寓,而是一墙之隔的吉源公寓,房间在一楼。11月18日傍晚火灾发生时,他床板下直冒黑烟,听见外边有人喊“快跑”,他穿着秋裤就跑了出来,又忙活着从公寓里往外“薅人”。之后,公寓就进不去了。当天晚上,聚福源有部分受难者家属被政府安置。聚福源和吉源公寓里出来的几百号人,绝大多数在寒冬里自谋生路。严胜利花30块钱在斜对面超市买了毛裤和袜子,搜罗附近的小旅馆,都住满了,只好花188元,住在五连环宾馆。
“以前哪住过那么贵的宾馆,住个几十元的,了不得了。”严胜利心疼得很。当天晚上,有的吉源公寓租户,经历灾后的狼狈、茫然,无处可去,又惦记着没拿出来的东西,在公寓附近的外边呆了一夜。
做网游直播、1991年出生的小谢,是穿着背心跑出来的。“你那天晚上怎么过的?”“我只能说,挺冷的。”小谢回答。
23日上午,等候多天的吉源公寓租户曾有一次机会进入公寓拿贵重物品。几个人一组,每人分别由两名警察或协警陪同。“催得很紧。”不少租户十几分钟就被催着出来了,很多财产没能抢救出来。
慌张中,严胜利捞出来钱包、身份证、驾驶证、电视机和一点衣服,出来后房间被贴了封条。小谢抢救出一台电脑,还剩两台。租户们被引出院子,签了一份协议,大意是:贵重物品已拿出,其余物品自主放弃。政府登记了他们的身份信息,但并没有登记他们滞留在屋里的财产,以及未被退还的房租、押金。
有一位“长官”跟严胜利说,以后还可以拿东西,回去等消息吧。不过,一些租户则表示,没有人知会过。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人再联系过他们。他们找房东要押金,房东说,找政府。一夜之间失去住所、工作,周围也一片狼藉,无处容身,许多租户坚持不下去,陆续散去。
小谢从公寓拿完东西后,一直干呕、咳嗽、低烧,经医生诊断为轻微一氧化碳中毒。他不想把钱花在医院,就去私人诊所输液。11月25日晚,小谢和我同乘另一个租户海哥的车。海哥跟我提醒,车上有件他从火灾现场拿回来的衣服,有“味道”。我和同伴并未觉察,小谢坚持了几分钟,就不得不“跳车”。小谢说,进去拿东西时发了口罩,不过似乎是普通的防尘口罩。
看到拆迁逼近公寓,严胜利担心,东西拿不回来了,“唉,存的钱买点,一点点,凑个家这样……”
他原本在离公寓200米的一家小服装厂打工,干些打包、搬货的活,薪水4000元左右。出事后,老板把工厂搬回安徽老家去了。他的媳妇、女儿,以前也在北京。2015年孩子要上小学,媳妇只好带着女儿回老家了,“我连劳动合同都没有,哪里办得出‘五证’”。
严胜利是2003年来的北京,原计划攒点钱再回老家做小生意。眼下,他有点无心恋战,“没工作没地方住”,对北京的念想只剩下出租屋里没能搬出来的东西,和房东没有退的押金。
严胜利、小谢、海哥,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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