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死亡与孤独,这些词儿我们平日都是讳莫如深,尽量避开。它们哪个更可怕?《无缘社会》里面的“无缘死”给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这三者的结合最可怕。
最可怕的不是死去的时候孤独,而是活着的时候孤独。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还活着但却逐渐衰老、直面死亡的时候,那种孤独最浸入骨髓。为什么会陷入这种境地?有偶然性,但可能更大程度上是由于我们对孤独这件事情的认识不足,没有意识到在它漫长的生命周期曲线里面,会对我们的精神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毕竟,有高度发达的信息技术和虚拟组织,我们生活在一个不与别人交往也可轻易地独自生活下去的时代,至少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更轻易。很多人甚至会主动选择独自生活,但现实生活的EASY MODE,代价则是精神上的孤独。不同的是,年轻时候的孤独多少有些理想化,甚至有些时候会以为唯有丰富的灵魂和强大的内心才能承受和享受孤独。但我们是不是能设想和体会,当我们走过那个抛物线的顶点,慢慢衰老,独自生活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或者相爱相杀,或者孤独终老,该往何处去……
户口不详,姓名不详,籍贯不详的男性,留有随身物品、现金十万零九百八十三日元,两本存折。
一个人的一生,短短三行字而已。
启事如此之短,其实是有其原因的。我们被告知说,在《政府公告》上登载启事是要花钱的,因而文字都归纳得尽量紧凑。登载“在途死亡者”的启事时,一行可以写二十二个字符,但每行须支付九百一十八日元的费用。某个行政部门的办事员曾经告诉过我们:“其实我们想写得更多一点,可再想想费用,还是不得不又写得简短。”
好残酷的事实,但也好合理。 真正的残酷在现实中都是合理的。
这是一部比恐怖小说更恐怖的社会纪实,记录了那些不在记录里的人们。一个人活着,究竟是自己认为自己活着就算活着,还是别人知道自己活着才是活着?
不婚主义、少子化、单身社会……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日本的今天基本就是中国的明天,而我们早已中空的养老保障体系,以及缺少成熟健全的NGO/NPO可能会让情况更凄惨……更残酷的不是丧钟为谁而鸣,而是根本没人鸣丧钟。悄悄的生病、孤独,直到逝去,没有人关心,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能克服对于“无缘死”的恐惧吗?
我们能不能对孤独认命?毕竟生死都是赤条条一个人——不是的,生的时候其实一般都被人围绕、期待和欢欣,这映衬着死的孤独愈发凄凉。
关联关联关联,人是社会的动物。如果血缘、地缘、家庭、亲戚……这些都靠不住了,也许我们真的需要一个终身“工作”,至少要做到和社会的关联,即“不失业”(一直能“贡献价值”)。也就是说“没有感情”,那么至少“要有价值”。
最后木下敬二的故事多少给这个沉重的话题增添了一抹亮色——除了工作和家庭之外的社交圈,我们还需要有些“爱好”,人还是需要“关系”的,也许只有那种广义的“爱”才能点亮希望,而类似的非盈利互助组织在中国的未来也可能会普及起来。
想起陀翁《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名句:“最要紧的是,我们首先应该善良,其次要诚实,再其次是以后永远不要相互遗忘……”
理性帮我们读懂世界,感性帮我们在这个世界存活。
对于每个人来说,尽力避免让自己成为无缘之人。因为“任何人的死亡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所以千万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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