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土墙,一颗槐树,这是婆婆的家。
门前的泥潭里,大花猪领着小猪仔甩着泥点子。
大鹅躲在边上的草丛里,不一会,几颗鹅蛋就滚到了泥潭里,便宜了正在捡宝贝的我和傻子。
傻子是我的发小,傻子从不知道自己是傻子。
傻子举着脏兮兮的饿蛋,傻兮兮的笑。
坐在门前晒太阳的婆婆也在笑,脸上一刀刀的皱纹随着笑容变得狰狞、恐怖。
我和傻子落荒而逃,和往常一样,村里最怕的人就是婆婆,见面就跑。
婆婆年纪大了,是从旧年代里走出来的,岁月也来折磨婆婆,将她磨的体无完肤,面目全非。
婆婆有一个没结过婚的儿子,也已入花甲之年,因为长年在外,所以家里只有婆婆、槐树、泥墙,还有一个烂透了的木门,以至于啊猫啊狗经常光顾婆婆家。
婆婆还能做什么呢,躺在那把枣红色的太师椅子里,只能将脚往前伸一伸,枣红色的椅子,也许是祖传的吧,它剥落的漆面早已和婆婆的脸一样,变得斑驳。
婆婆的脚很小,弓着背,很饱满,听奶奶说是在旧年岁里裹过的。
是啊,婆婆还能干什么呢,夏季里,我看见过这双小脚跟着拉麦子的驴车,驴车上的麦穗一根根的掉在了地上,然后就进了婆婆背上的口袋里。
驴车走的很慢,主人也不着急,手扬着鞭子啪啪的响,可没一鞭子落在驴身上,是不忍心虐待自己的老伙计吧。
婆婆一遍遍的弯腰、起身,或许是从没有站直过,我也忘了。
我还看见过漫天空旷的土地里,一个小黑点就这么远远的窝在我远处的视线里,将那些主人家遗落在土里的花生粒,一个个的刨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是啊,婆婆还能做什么呢,也没力气在种地了,只能将就着活吧,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冬到了,婆婆一直在捡捡捡,终归是没有死去。
婆婆还捡过红薯、辣椒、土豆……把他们放在院子里晒,最可恶的是飞来飞去的鸟儿,也来欺负婆婆,抢夺婆婆的粮食,婆婆只能坐在槐树下,一遍遍的起身打发它们,然后继续坐在椅子里,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擦泪,眼泪……或许真的是泪吧。
婆婆还能做什么呢,我见过婆婆的儿子,头发也已斑白,两个人握着手,身影在夕阳下拉的很长很长。
院子的角落里,躺着婆婆的棺材,是婆婆的儿子准备的,可婆婆还没有死去。
槐树花开了,婆婆举着长竹竿在打槐花,可以吃的槐花,婆婆的棺材还静静的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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