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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豪侠传

贞元豪侠传

作者: 鮟鱇 | 来源:发表于2023-11-23 11:26 被阅读0次

    传奇:贞元豪侠传

    巍巍秦岭如一条巨龙,横贯东西,纵横逶迤千里。主峰太白山,高千仞,将滔滔渭河与滚滚汉水分隔南北。

    太白南麓下,有一座占地颇广的庄园,为宣武军旧部段将军所置。

    贞元十年,重阳节近。秋高气爽,长空万里,云无留迹。一位九尺壮汉,叩开了庄园大门。段将军放下茶杯,扶着侍婢,从藤椅而起,迎接虎步生风的来客。

    段将军细端名刺,原来是前几日旧属所荐之友韦自东,游猎太白山,到庄借住几日。段将军行伍出身,豪爽好客,当即摆下酒筵热情招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移至中庭饮茶。段将军拍手招来乐伎歌舞助兴,半盏未尽,韦自东微蹙眉头,放下茶杯,称饱食腹胀,想去后院散步。

    山庄后院,地势陡高,站在院中能眺见东麓主峰。日当正午,天空澄净无一丝白絮。平日云雾缭绕的峰顶,揭开面纱,几重苍劲雄浑的檐角,挑破晴空,闪耀金灿灿的光芒。一条若有若无的石径,蜿蜒如虺,腾向峰顶。

    “此为何处?”韦自东丹凤眼微挑,远眺东方,手指峰顶露出的檐角,询问陪在身侧的段将军。

    “开元年间,万回禅师弟子游化此方,见山势险奇气势非凡,逐募缘在峰顶建一佛苑,广传佛法。安史之乱后,人丁凋敝,香客稀少。传至贞元初,仅余两僧留守。不过……”说到此处,段将军顿了一下。

    韦自东狮鼻微翕,疑惑地盯着段将军。

    “素听传闻,前些年,不知从哪来了两个夜叉。看中此佛苑,鸠占鹊巢。留守二僧已两三年没有下山采买,石径渐荒,钟息鼓歇,揣为夜叉所害。”段将军面色遑然,惋惜道。

    “昔闻段将军,杀伐四方勇冠三军。此二物,不过犬吠之贼,何足为惧!想恬居山庄日久,消磨了锐气。”韦自东意味深长地瞥一眼,段将军身后随侍的美婢。

    “夜叉蛮暴狂野,非人力所制,须从长计议。”段将军尴尬的回道。

    “吾自去峰顶,擒杀此二怪。”韦自东豹口怒张,足尖点地,翻过院墙,向东麓峰顶掠去。

    “空手搏虎,徒步过河,逞匹夫之勇罢了。但愿还能再见到他。”段将军看着韦自东的背影,捏着美婢的柔荑,悠悠说道。

    太阳溜下峰顶,天边涌起浓黑的乌云,层层叠叠,吞没了最后一抹晚霞。韦自东已攀到主峰佛苑的崖下。风吹雨蚀,几年未曾修葺的石径,石栏坠失,石阶缺漏,距佛苑石台已垂空一大段距离。

    韦自东扪紧岩角,蹬住石缝,气贯丹田,向前一纵,抓住一根悬于前方的藤条。猛点一块翘出的巉岩,荡了几合,腰肢一扭,凌空翻上石台。

    山顶静悄悄,偌大的佛苑已残破不堪,山门前的牌坊,似被巨物撞击,坍塌倒地。重檐歇山顶的大雄宝殿,落满灰尘,倚在峰顶一隅。惟有翘于高空的檐角,被山风拂拭的依然闪闪发光。

    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被推开。蛛网悠闲地挂满梁柱,几只肥硕的老鼠,吱吱地乱窜。偏殿僧房里,青灰冰冷,锡杖耳鞋孤寂地躺在榻角。

    大殿佛陀脚下,铺了一层细密的茸草,中间凹陷,似曾有巨物卧寝。殿内四周梁柱上,钉挂许多的獐头、野猪头、黑熊皮。腐烂的腥膻气,让韦自东想起奉天之难时,长安内外冲天的尸臭味。殿角居然摆着几只锅鼎,掀盖窥视,底部凝着一层油腻腻的白脂。

    月斜半空,枝状伸展的牛宿,在银河左岸闪闪明明。韦自东踱出殿外,寻到一棵茁壮的苍柏。抽出横刀,砍下一段碗口粗的柏枝,削净枝桠,截至齐眉高。返身回到大殿,拉紧殿门,抱起一尊石罗汉,背顶门缝,镇欹殿口,随后飘身匿于暗处静观其变。

    蟾宫高悬,桂魄飞射,佛苑笼罩在清冷的月辉中,殿内澄明如镜,纤亳毕现。

    沉重的脚步,震得大地颤抖。刺鼻的血腥气,穿过门缝,钻入大殿。轰的一声,殿门被粗暴的擂响,梁枋上的尘土簌簌而下。

    嗷……怒吼声直裂心肺。紧锁的殿门如吸血的蚂蝗,越鼓越大,砰地巨响,一个斗大的脑袋,支着独角,拱开殿门,石罗汉被挤倒在一边。

    韦自东一跃而出,举起柏杵,犹如韦陀降世,凌厉的风声直贯夜叉头顶。嘭,丈高的黑夜叉掼倒在地,肩上的麋鹿块被凌空甩飞。风声再起,降魔杵再下,脑壳瓢裂,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韦自东拖着渐渐僵硬的尸身,寻个暗处,抛了进去。回身复关门扇,恭请石罗汉再次欹守。

    昂的一声咆哮,又一个夜叉撞门,继而,口中不断的唳吼,似在怒斥前者惫懒不开门。饱经锤击的殿门,在一次猛烈的撞击后,框裂扇折,顶飞石罗汉,窜进一个双角红夜叉。

    杵风复贯,夜叉扑地,脑浆崩飞,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拎过尸身,与前个夜叉复丢一处。隐身暗处,等了半个时辰,未见有异物袭来,心下暗忖,此应为雌雄一对,不复有其同类。

    心下安定,掏出火石,燃起殿角锅鼎,拽来鹿身,割下一大块,扔入锅里。须臾,白浪翻滚,肉块烹香,拔开酒囊,乘着清凉的夜风,大快朵颐。

    巨大的圆月沉下峰底,旭日染红太白山麓。韦自东割下二夜叉首级,用一根藤条绑了,系在腰间,扛着余下的鹿肉,从峰顶疾步而下。

    及至山下庄外,遇见段将军。“真乃当世周处也!”段惊见扛鹿挂首,威风凛凛的韦自东,不禁交口叹服。

    韦自东扔下夜叉首级,呼来一口大锅,燃起烈火,就地烹煮肩上的鹿肉。段将军取来美酒,两人豪爽地围鼎痛饮。消息传出,一时观者如云。

    一个蓝布直裰的道人,挤出围观的人群,径向韦自东躬身揖礼。

    “壮士,贫道有要事相求,不知能否相助?”方眉长眼的道人,谦恭地低询。

    “吾一生济贫扶弱,有何不可!”韦自东咽下鹿肉,畅快道。

    “贫道栖心道门,恳炼灵丹,已非一朝一夕耳。三二年前,聚合龙虎丹一炉,据其洞修之日久。今灵丹将成,夺其造化之功,妖魔忌之,几欲入洞,截炉击触,药几废散。思得刚烈之士,仗剑卫之。灵丹倘成,当有分惠,未知能助否?”

    韦自东踊跃道:“乃平生所愿也。”遂仗剑扔下段将军,从道士而去。

    太白右峰半腰处,有一丈高石洞,百余步进深。一只双耳九层丹炉,置于洞中,六一泥围固,三昧火腾燃,异香扑鼻。一个双髻小道童,摇着蒲扇守在炉旁。

    道人叮嘱:“明晨五更初,丹成,请君仗剑,当洞门而立,见有怪物,以剑击之。”

    “谨奉教。”韦自东插烛于洞门外伺守。道人返身进入洞中,继续凝神炼丹。

    星月隐入乌云,烛火飘曳。突然,一条桶围粗,数丈长的青鳞巨蟒,挟裹冷风,自峰顶顺势滑下。

    妖身反弓,金目雪牙,口中吐出淡绿色烟气,喷向韦自东。

    龙泉剑啸,白虹如昼。斗大的蟒头抛飞空中,偌大的蟒身,随断开的头颅,轰然化为雾气,湮灭在浓郁的夜色中。

    顿饭功夫,一位绝色佳人,如皴染的仕女,从水墨色的夜色中,执一支白莲花,洇洇而现。

    韦自东目不斜视,豹喝一声,挥剑猛扫。剑风吹裂夜色宣纸,绝色佳人随凋落的莲花,化作一缕云气消散。

    又过了顿饭功夫,天将破晓,洞内的异香越发浓郁。

    一朵白云,自天边飞来。及到近处,一只丹顶鹤驮着一个长眉方眼,外貌酷似炼丹道人的老道长,擎着一付仙风道骨,带着近百名侍道者,驾近洞口。

    “妖魔已尽,吾弟子丹将成矣,吾当来为证也。”老道人轻甩拂尘,揖掌于胸,神色凝重道。

    “喜弟子丹成,今有偈一首,汝可继和。曰:‘三秋稽颡叩真灵,龙虎交时金液成。绛雪既凝身可度,蓬壶顶上有云生。”

    唱罢,彩云缭绕,仙乐飘飘,鹤翔于天。韦自东举目细察,见道者丰姿迥异,气度超凡,犹如九天祖师下界。心下慑服,遂释剑,揖礼,恭立一侧。老道人甩仙尘,昂首而入。

    轰隆一声爆响,鼎炉炸碎,铜泥迸飞洞外,异香喷洒半空,俄而弥散。

    韦自东慌忙跑入洞内,只见,方眉长眼的道人,跪在地上,捧着一块鼎角,号啕大哭。

    韦自东张了张嘴巴,却无言以慰。默立道人身后,暗暗自责。

    哭罢,道人长叹一声,摇头苦笑。天色大亮,韦自东已剑守一宿。道人过意不去,拾起一片残破的鼎腹,到峰腰山泉,舀来一汪清水,递与韦自东解饮。

    两人于洞外黯然分别,道人自此杳无踪迹。

    韦自东自饮鼎泉后,容颜不老,身轻体健,厌荤腥,喜嚼松柏。后隐于衡山,渺去音讯。

    惟留两个夜叉头骨,在段将军庄中,向世人诉说着那一段传奇的故事。

    注: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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