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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知不知

入骨相思知不知

作者: 歪立方 | 来源:发表于2020-05-16 14:49 被阅读0次

       景佑三年,宸妃薨,帝大恸,于宸妃所居永和宫中遍植红豆,以寄相思之情。景佑六年,春,万物复苏,永和宫中红豆抽芽,帝见之,遂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原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阿璃,一别三年,你可知我为你相思成疾。

      1.

      谢暻昀站在熙宁殿外,看着紧闭的殿门,苦涩的摇摇头,“阿璃,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吗,就连一眼也不肯。”

      “是。”殿内传来了女子冰冷的声音,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你究竟要和我闹到什么时候,难道就因为我没有许你后位吗?”

      “呵呵,这皇后我根本不屑去做,谁爱当谁当,我不稀罕,做你谢家的皇后我 觉 得 恶 心。”女子语气轻蔑,丝毫没有把门外的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门外的宫人听见这话,吓得把脑袋垂的更低,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生怕谢暻昀会把在宸妃这里受的气撒到他们这些无辜的人身上。宸妃娘娘真是胆大,刚刚的话可是藐视皇威,是大不敬。皇上也只是宠爱宸妃娘娘,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却从来也没有生宸妃的气,说起来到底是顾念从前的情分,宸妃毕竟是从前的太子妃。

      “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这么的尖酸刻薄。”谢暻昀的声音中充满了凄楚,他和阿璃之间终究是生分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有吗?人是会变的,皇上要是没事就离开吧,别为了我耽误政事。”

      里面的人终是下了逐客令,如今就是连和自己多说几句话都不肯了,谢暻昀自嘲的笑了,脸庞有一滴泪水滑过。

      谢暻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举起拳头,想敲开这对他紧闭的宫门,问问你面的人是不是没有心,为何要对他视而不见。在即将触及的宫门的一刹那,手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中,过了一会无力的放下了。

      谢暻川就这样面对这紧闭的大门,站了很久,里面的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良久,他转身,缓缓离开了永和宫。

      在谢暻川转身离开之后,熙宁殿紧闭的宫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苏璃站在门后透过那条缝静静的看着谢暻昀离开的背影,任泪水滑过她清丽的脸庞,模糊了她的双眼。直到谢暻昀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处,苏璃仿佛在一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掩面哭泣。

      苏璃的贴身宫女绿芜不认看苏璃继续伤心,跪在苏璃身旁,抱住苏璃,“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您明明心中有皇上,为何要如此生分呢?”

      “我不想的,可是我不能,我如果还和他像从前那般,我就不配做苏家的女儿,绿芜,苏家已经没了,我只有你了。”苏璃抱住绿芜,在她怀中痛哭。

      绿芜抱着苏璃,也忍不住留下了泪水,主仆二人就这样默默的抱在一起哭泣。

      2.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苏璃本该是谢暻昀的皇后,陪他一起站在那寂寞的高台上,俯瞰世间美好的风景。

      建武二十五年,先帝大病一场,昏迷数日,太医熟手无策。七日后,先帝醒来,然身体每况愈下,先帝疑心日重。彼时苏家为定北侯府,苏璃父亲统北境兵马数十万,杀敌无数。苏家为民所称道,但先帝认为苏家功高震主,对苏家猜忌之心日益加深。苏父为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在朝中树敌颇多。丞相郭明联合数位朝臣上书苏家勾结外敌,有谋反之心。先帝于是命人查抄苏家,果然搜出数封苏父于外国通敌的书信,苏府众人被即可下狱,三日后处斩,无一活口。

      当时苏璃以嫁给谢暻昀为太子妃,免除一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帝下令苏璃被终生软禁语太子府中。

      苏璃得知苏府被查抄,并且搜出苏父谋反的消息时,苏璃正在为谢暻昀缝制袍子,下月就是谢暻昀的生辰,她要把袍子给他当贺礼。当她听到消息的时候,惊惧万分,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苏璃醒来后,谢暻昀正在她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眼中满是血丝,显然是为了照顾她很久没合眼了,“阿璃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苏璃没有说话,只是扑倒谢暻昀怀里,紧紧的抱着他,默默的流泪,谢暻昀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抱着她,给苏璃安全感,现在的苏璃像个瓷娃娃脆弱易碎,谢暻川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抱着她给她温暖。

      良久之后,苏璃哑着嗓子开口,“谢暻昀,我爹他不会谋反的,我爹绝对不会通敌卖国的,你相信我,你去帮我和父皇说,他不会的,我父亲戎马一生,都是为了大梁,他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的,一定是错了,错了,一定是小人陷害的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苏璃紧紧的抓着谢暻昀的袖子,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哀求谢暻昀。

      谢暻昀看着苏璃这般的无助,他心如刀割,可是他根本无能无力。他在父皇下令之后,就立刻赶去了宫中,在御书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恳求父皇彻查这件事,不能冤枉苏家,可父皇大怒,说什么都要将苏家满门抄斩。自古以来,帝王家最怕的就是臣子功高震主,苏家恰恰犯了大忌。原本苏璃也要和苏家众人一同被处死,可谢暻昀苦苦哀求,最后苏璃才能免除一死。

      谢暻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告诉了苏璃,“阿璃,禁军确实在苏家搜出了你父亲通敌的书信,而且父皇已经下令三日后处斩苏府众人。”

      苏璃的目光一愣,不住的摇头,“你说什么,我不相信,我不信。”

      苏璃离开了谢暻昀的怀里,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办法救苏家,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谢暻昀。眼泪,从她的面颊无声的滑落,她这么啜泣着,坐在那里,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瑟缩在床角。她用发抖的双手捂住脸,她那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那是一种抑制着终于又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苏璃在哭自己,哭自己即将失去的亲人,哭她的茫然无措,哭一切的一切。

      谢暻昀看着苏璃哭,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他懊恼的锤自己的脑袋,他伸出手想摸摸苏璃的脑袋,像从前那样,苏璃不高兴时他就摸摸她的头,可是这次当他的手即将触摸到的一瞬,苏璃偏头躲开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清楚的知道他和阿璃之间有什么东西断开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苏家众人被处刑的那天,苏璃一反常态,没有像之前一样哭的撕心裂肺,她只是呆呆的坐着,就这么静默无声的任眼泪流淌。谢暻川倒是希望她哭出来,有时候沉默往往比撕心裂肺更让人害怕。在谢暻昀的记忆中,她的阿璃总是笑,就连发呆也那么可爱。他看着她的泪水,心情十分沉重,但是又不敢去安慰她,看着她无声的哭泣谢暻昀从没有一刻会觉得自己那么没用。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苏璃再也没有对谢暻昀笑过,她对他常常是避而不见。那双清澈的眼变得如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波澜。苏璃觉得她必须该恨谢暻昀,可是不管她怎么做都恨不起来,那就两不相见好了。

      谢暻昀不希望他们之间变成这样,他每天都会拿苏璃喜欢的点心去找她,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一次次的被拒之门外后,他自嘲的笑了,“他和她早已回不去从前,可笑的是,他觉得他们能一如往昔。”

      3.

      两年后,先帝终究还是去了,死前写下诏书由太子谢暻昀继承大统。三个月后,谢暻昀登基称帝。谢暻昀解除了对苏璃的软禁,想立苏璃为后,群臣以苏璃为逆臣苏氏之女,是戴罪之身不可立后为由反对,谢暻昀无奈只能封苏璃为宸妃,给她除了皇后之外的所有殊荣。谢暻昀最后在大臣的建议下立了丞相郭明的小女儿郭娴雅为后,自此丞相郭氏一族在朝中威望日重。

      谢暻昀和郭娴雅大婚当日,苏璃躺在床上一夜没睡。她俯卧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手死死的抓着身下的床单,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呜咽,仿佛是从她的灵魂深处艰难地一丝丝的抽出来,散布在屋子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微弱的烛火,摇摇晃晃,变得朦胧迷离。

      之后,谢暻昀选妃了,陆陆续续的有了其他的女人。苏璃以为她的心事波澜不惊的,可是在知道之后还是会痛的无法呼吸,谢暻昀终究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苏璃在谢暻昀的后宫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即使她从不侍寝,甚至对谢暻昀冷脸相待,闭门不见,谢暻昀还是会给她最多的宠爱。曾经有一个嫔妃自以为得宠,看不惯苏璃,在御花园中和苏璃偶遇时,出言讽刺苏璃:罪臣之女,还假装清高,恬不知耻。谢暻昀知道后立刻就打入冷宫了。自此宫中的人就知道,宸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罪臣之女又如何,她就是陛下心中的禁地,谁也碰不得,谁碰谁死,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能能撼动。

      4.

      苏璃不愿意见谢暻昀,他也不愿意逼苏璃,把苏璃推得更远,他只能派人暗中看着苏璃,将苏璃每日的情况告诉,只有听到苏璃还好的消息,谢暻昀才能安心。苏璃吃不下饭,他也吃不下;苏璃睡不着,他也难以入眠;苏璃要是哭了,他就会心如刀割。

      这一日,谢暻昀下朝后,照例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内侍高士廉照例向他报备苏璃这几日的情况。

      “宸妃,近几日如何?”

      “回禀陛下,宸妃娘娘这几日比往日要好些,永和宫中的人来报,说宸妃娘娘这几日心情好些,哭的时间不多,只是常常喜欢呆坐着,仍不爱笑。”

      “那便好,这几日她胃口还好吗?”谢暻昀放下了笔,抬头看跪着的高士廉,眼中满是对苏璃的关心。

      “宸妃娘娘的胃口倒是不太好,菜一般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不过有道清蒸鲈鱼,宸妃娘娘会多吃几口。”高士廉一边汇报宸妃的近况,一边悄悄的观察宸妃的脸色,看见谢暻昀脸上的神色缓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上回汇报宸妃的近况,陛下听闻宸妃不太好,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两人是他看着在一块的,闹成这样,真是冤孽啊!

      “还有宸妃娘娘昨夜又做梦了,宫女说宸妃醒来后,就没再睡着,流着泪坐了一夜。前几日,太医院制了安神香,宸妃娘娘用了,睡得安稳些了,只是不知昨日为何又......”

      “够了,太医院这帮庸医,要他们何用?”谢暻昀听见苏璃睡不着,心里就着急,自从苏家出事她就再也没有安稳的睡过,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陛下息怒,太医院为了这事也是大废心神,也给宸妃娘娘开了安神汤,这不过宸妃娘娘都不愿意喝,许是这安神香起效慢点,陛下还是先放宽心,在观望观望,实在不行您再去看看。”

      “还有啊,前几日您命人送去的首饰,宸妃娘娘还是一个没留,全赏给宫人了,不过宫女说,宸妃娘娘收下了其中的红豆簪子。”

      “什么,红豆簪子,你是说她什么也没留,只留下了红豆簪子,这是不是证明阿璃她心中还有我。”听到苏璃收下了红豆簪,谢暻昀原本严肃的深情变得柔和起来,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喜意。

      他和苏璃之间真是因为红豆相识,如今苏璃竟然收下了红豆簪子,那是不是证明苏璃心中还有他,她并非将他们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

      5.

      谢暻昀十八岁时,父皇命他南下巡视江南,江南总督借江南巨贾柳家的灵犀园设宴款待他,就是在那里谢暻昀第一次遇见了苏璃。

      席间,有不少江南的官员参加,纷纷向谢暻昀敬酒,说些恭维的话,他躲不过去,喝了不少。时间长了,他就觉得有些烦腻,找了个空隙,离开了席位。见着园中景致不错,便想着在这园中逛会,顺便醒醒酒。谁知这灵犀园中竟暗藏玄机,走着走着他就迷路了。

      沿着鹅卵石的小路,走了许久,谢暻昀突然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这声音犹如涓涓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让谢暻昀倍感舒适。只听见她念了几句诗;

      柳色披衫金缕凤,纤手轻拈红豆弄,翠蛾双敛正含情。

      桃花洞,瑶台梦,一片春愁谁与共?

      谢暻昀从小道中走出,只见一位鹅黄色罗衫的少女立于红豆树下,正抬头看着树。那少女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鹅黄的裙子,在这满园春色翠色中更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较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谢暻昀存心想逗逗她,悄悄从小路中走出,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思春了呀。”

      那少女听见的谢暻昀的声音下了一跳,慌忙间转过身来,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谢暻昀,眼中充满了惊恐、疑惑,脸颊上悄悄爬上了两朵红云,愣愣的看了一会,只见那姑娘摇摇头,轻拍脸颊,嘴里嘟囔着,“呜,不行,不能被美色所迷。”

      谢暻昀瞧见她的动作,唇角的笑容更大,好有趣的姑娘。

      少女望着他,眼中的惊恐已消失不见,只见她故作镇定,出声娇喝:“哪里来的登徒子,小心我让人把你撵出去,还敢调戏我,打折你的腿你信不信。”

      呦呵,还是个暴脾气。

      那姑娘冲着谢暻昀说完,就转身从另一处离开了。

      谢暻昀急忙叫住她:“姑娘,在下是来园中赴宴的,方才吃了酒,出来透透气,不想迷了路,听见姑娘念诗,便......

      言语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谅解,为在下指个路吧。”

      那姑娘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冲他嫣然一笑,令满园的春光都失了色,声音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原来你是今日在“水云间”赴宴的人,我当是哪里的登徒子,唉,也不知是谁要来,居然借了外祖家的园子,害的我今日都不能在那处游湖了。罢了,刚刚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你沿着小路返回,在往左转,看见一处亭子名“沧云亭”,然后在向北走,穿过九曲回廊,就能到了。”

      说完,那姑娘就转身消失在了树丛中。谢暻昀按着她的话,果然回到了宴席,他消失了好一会,身边的侍卫都已经着急了,准备要去找他,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放心,宴会依旧正常举行。

      后来,谢暻昀打听了许久,才知道那日树下的女子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自小身体不好,每年都会来江南的外祖柳家修养些日子。苏璃从那时起便闯进了谢暻昀的心,而树下那位莽撞的公子也留在了苏璃的心里,只是苏璃并不清楚他是谁。

      6.

      谢暻昀第二次见到苏璃是在母后举办的牡丹宴上,母后邀请了各位世家夫人和小姐们观赏牡丹,谢暻昀心里清楚这场宴会名义上是赏花宴,实际是他的相亲宴,母后和一众妃嫔是在为他选妃。谢暻昀心中沮丧,他心中早已认定了苏璃,想娶她为妻,却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若是不来,自己又不愿意娶别人,而且胳膊拧不过大腿,母后这次一定会为他选妃的。

      当谢暻昀走进园子的时候,他一眼就在一众打扮的异常华丽的世家小姐里发现了她。她今日穿了件水蓝色的纱衣,更衬得她肤若凝脂,满头青丝简单的挽了个飞仙髻,随意点缀了几枚饱满圆润的在发间,斜插了一只碧玉簪,白净的脸上略施粉黛,只是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神色恹恹的。

      听闻他来了,苏璃和一众小姐跪下行礼,起身后也只是垂着头坐在座位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谢暻昀一眼。谢暻昀看苏璃这幅模样,心中一沉,难不成她已经有了意中人,所以才将愁思都写在了脸上。

      “母后,儿臣来迟还请恕罪。”

      “来的正好,一起来瞧瞧。”皇后一脸慈爱的看着谢暻昀,朝着他招手,喊他过去,在他耳边低语:“看看可有中意的。”

      苏璃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起头看谢暻昀的方向,正巧谢暻昀也在看她,四目相对,苏璃认出了谢暻昀就是那日园中的登徒子,是自己怎么也忘不了的那个人,原来他竟是当朝太子。苏璃的眉眼舒展开来,唇角微弯,朝着谢暻昀微微一笑。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互交织缠绵,情愫暗生。时间一长,苏璃被谢暻昀盯得不好意思,别开了脸,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谢暻昀看见苏璃的反应,心中狂喜,她心中有我,她心中有我。

      宴会结束,谢暻昀立刻请母后赐婚他和苏璃,可是母后却并没有看中苏璃,“忠勇侯的大小姐无论家世还是样貌都与你相称,只是听说这姑娘身子不大好,恐子嗣艰难,还是算了。”

      谢暻昀不依,目光坚定,“母后,我心中认定了她,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不可能。”

      最终,母后妥协了,赐婚他和苏璃。

      7.

      谢暻昀和苏璃的婚期定在九月初六,距离他们上回见面不过数月,几个月后他就可以娶到苏璃了。可谢暻昀心中依旧觉得太长了,他恨不得明天就把苏璃娶回来,他怕时间一长苏璃反悔了怎么办。

      谢暻昀托人悄悄给苏璃带去了一串红豆手串,并赋了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以此来表明自己对她的相思之情。

      苏璃收到手串后,回了谢暻昀一句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谢暻昀看见诗,心中的不安才渐渐消退,这相当于给自己下定心丸了,谢暻昀这才安心等待婚期的到来。

      终于到了九月初六那天,整个太子府都充满了耀目的红,谢暻昀见了就忍不住欢喜,前一晚,他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可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娶到心爱的女人,他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他和苏璃牵着红绸的两端拜了堂,苏璃被喜娘送入了洞房,而谢暻昀则需要留下来招待在场的客人。谢暻昀喝了几杯酒,就装醉回到了房里,他迫不及待的想见他的阿璃。

      谢暻昀颤抖着用喜称掀开了苏璃的盖头,苏璃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心跳如雷,激动的不得了,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盖头是一张清丽绝伦的小脸,明亮清澈的眼睛,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红色,薄薄的双唇像玫瑰花般鲜嫩欲滴,在引诱人去一亲芳泽。苏璃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盘起,却又剩下一丝头发增添妩媚,庄重精致的凤冠显得她美丽非凡。那妖娆的红嫁衣,不仅没有磨灭她的纯真,反而增添了成熟的气质,甚是迷人。

      谢暻昀第一次看见这样妩媚动人的苏璃,他怔怔看着苏璃,苏璃脸上燃烧起鲜艳的红晕,她低下头,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圈剪影。

      苏璃朱唇轻启:“谢暻昀,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会,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这辈子有你一人足矣。”

      婚后,苏璃和谢暻昀琴瑟和谐,十分的恩爱,唯一的遗憾是成婚一载,苏璃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苏璃为此十分伤心,好在谢暻昀不在乎,长长宽慰苏璃。

      若不是苏家出了事,他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8.

      谢暻川原本以为即使苏璃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愿意见他,自己只要能在暗处默默的守护她就好,谁知苏璃就连这样都不愿意再给他机会。

      景佑三年,大梁举行万国朝会,宫中各处皆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谢暻昀在天宁殿举行盛宴,宴请各国使臣,宫中的众多嫔妃都去了天宁殿参加万国盛宴,只有苏璃的永和宫却一如往昔一般的冷清,这样的宴会她不屑去参加。

      苏璃站在熙宁殿外,看着宫中各处皆装饰的异常华美,不远处传来了歌舞声,这样的热闹非凡,却依旧无法掩藏她内心的孤寂冷清。

      身后一众宫人听着不远处的音乐,一个个的都有些躁动不安,不时的伸长脖子向永和宫外看,看着宫外来来往往忙碌的宫人,眼中露出了羡慕之色。

      苏璃察觉到他们的动静,闭上了眼,缓缓开口,“都下去吧,不必跟着我了,若是想去瞧瞧,就去吧。”

      宫人得了令,很快都四散而去了。很快,偌大的熙宁殿外就只剩下了苏璃和她的贴身宫女绿芜。

      “怎么,绿芜你不去瞧瞧吗?我记得你从前最喜欢热闹的地方了,若是想去就去吧,不必估计我。”苏璃睁开眼,看见绿芜还静静的站在她身旁,朝她微微一笑。

      “我才不去,有什么好看的,我有娘娘就行了。”绿芜摇了摇头,小姐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自己不能离开她。

      “那好吧,你想留就留吧,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取些点心吧,再给我取壶桂花酒,我先回殿里了。”

      “是。”绿芜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苏璃回到殿内,打开柜子,取出了火红的嫁衣,她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嫁衣,眼中有无限的眷恋。她穿上嫁衣,为自己花了华丽的妆容,苏璃看着镜中的自己,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脸颊,自己的容貌一如往昔,可心境却大不如前了,苏璃唇角绽出了笑容,眼中泪光闪闪。

      绿芜端着点心和酒进殿时,看着苏璃穿着嫁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了,绿芜看着苏璃,心中开始不安,直觉告诉她苏璃不对劲。

      “来了,一块坐下吧,别拘束,我们还和从前一样。”苏璃抬手给自己斟了杯酒,又拿起另一个杯子斟了杯酒,让绿芜坐下。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嫁衣穿上了。”

      “不好看吗?”苏璃笑着反问。

      “不,不是,好看,只是......”

      “算了,不说了,绿芜,你年纪也不小了,明日我就让人送你出宫,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不能在毁了你的人生。”

      绿芜听见大吃一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方,声音带上了哭腔,“娘娘,您别赶我走,我要陪着您,您只有我了。”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赶你走,你看我嫁妆都给你准备好了,”苏璃说完,拿出了身旁的盒子,打开来放在绿芜面前,里面有一沓银票还有许多精美的首饰。

      她伸出手摸摸绿芜的头,咳嗽了几声,唇角有鲜血溢出。绿芜听见咳嗽声,一抬头就看见苏璃唇角溢出的鲜血,吓了一跳。

      “娘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快来人呐,娘娘出事了。”绿芜看着苏璃,眼中满是惊恐,眼泪直流,声嘶力竭的朝外面大喊。

      宫外的人听到宸妃出事,不敢怠慢,急忙去向谢暻昀禀报。

      9.

            谢暻昀看着热闹的大殿,右眼皮直跳,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当听到苏璃出事的时候,他不顾一切的丢下了殿内的众人,狂奔到永和宫,心中默念:阿璃,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不能离开我。

      当谢暻昀赶到熙宁殿的时候,苏璃穿着一袭红火的嫁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绿芜正跪在她窗前大哭。苏璃看见他来,冲他凄然一笑,眼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苏璃痛苦的咳嗽着,鲜红的血不断的从她口中溢出。

      谢暻昀来到苏璃窗前,在她身边坐下,把苏璃抱到怀里,用手拭去她唇边的血,可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掉,他扭头冲身后高士廉大喊:“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苏璃拉住谢暻昀的袖子,艰难的开口,“没用的,别为难他们了,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说话,阿璃你别离开我。”谢暻昀紧紧的抱着苏璃,眼中溢出了泪水。

      “怎么哭了,见着我不开心吗,”苏璃抬起手,想摸摸谢暻昀的脸,可怎么都碰不到,她的视线也开始渐渐模糊了,她快看不清谢暻昀的脸了。

      谢暻昀抓起苏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离开我啊,不是说好了我要一辈子对你好的嘛。”

      “嘻嘻,对不起啊,我食言了,谢暻昀你听我说,我不后悔嫁给你,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也许是被你的美色所迷住了,”苏璃用手指轻柔的拂过谢暻昀的眉眼,唇角,带着无限的留恋,“我很想和你像从前一样,可是我不能,我也做不到,你父皇杀了苏家所有人,我一见到你就会想起苏家众人的惨死,所以我不敢见你,但是我又克制不住我自己,我对不起苏家,更对不起你,所以我选择就这样结束这一切。”

      “你说什么傻话啊,你别再说了,休息一会,就好了,乖,听话。”谢暻昀俯身亲吻苏璃的额头,把她耳边的碎发整理好。

      “不,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谢暻昀,苏家的事疑点颇多,我父亲不会那样干的,怎么偏偏就搜出了父亲通敌的书信,我求求你一定要彻查这件事,还我苏家一个清白;第二件事,我弟弟阿瑜还在人世,当年苏家的忠仆用自己的孙子替换了阿瑜,只是不知阿瑜现在何处,一定要替我找到他,第三件事,绿芜从小在我身边服侍,忠心耿耿,红蕊在入宫前,我就把她嫁了人,我不在了之后,你替我送绿芜出宫,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这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能离开我。”谢暻昀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了,他竭力忍住泪水,他真的要失去他的阿璃了。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们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不好。我知道你会是个好皇帝,愿你治理的大梁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苏璃说完,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唇角仍然带着笑意。

      “不,阿璃,你别离开我。”谢暻昀抱着苏璃尚且温热的身子,失声痛哭。

      谢暻昀抱着苏璃的尸体,一连呆了三日,任谁来劝都没有用,若不是太后苦苦相逼,谢暻昀怕是要一蹶不振了。当谢暻昀抱着苏璃的尸体走出殿门时,众人发现年轻的帝王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10.

      苏璃死后,谢暻昀追封她为孝贞皇后,下令重查苏府谋逆一事,历时三月,最终查出是郭相与一众大臣合谋陷害,郭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其余大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皇后郭氏亦被废,赐死。此后,谢暻昀没有再立后,同时亦不再踏入后宫半步,终其一生无子。

      谢暻昀看着永和宫中的红豆,想起了那天树下的少女,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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