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说:“很值得我们羡慕的人是没有的,很值得我们同情的人却难以胜数。”我把大姐送出门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消失在细雨迷蒙的黑夜里,我就想起了这句话。现在已经是午夜11点半,大姐独自一人回家,姐夫打牌去了。看着汽车尾灯射出来的昏黄的灯光隐没在黑夜里,我心生无限凄凉。
大姐是可怜的。她的婚姻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今已经到了做外婆的年龄,再来谈离婚或许真的是一个笑话。关键是,她还不想离婚,她只会在有怨气的时候到家人面前发发牢骚。苦经叹完,她也就轻松了,这不,她把说了几十年的话又同我说了一遍,无非就是“一群酒肉朋友胡吃海喝,昼夜颠倒,无所事事,只会赌博”“又不知道跟哪个婊子搭上了,有家不回”“家里两个孩子一管都不管,里里外外的事情都交给我”。我应承着,心里在翻篇,讲完这一章节就是下一章节了,你完全可以走神一会,回神的时候你只要听几个字你就知道她在讲什么。看着她的嘴皮子在翻飞,我就在想,祥林嫂在讲“都怪我,竟不知春天还会有狼”时候边上的听众是否如我一样心不在焉,如我一样的一副看戏的姿态呢。作为弟媳的我,和大姐认识已经整整23年。23年里,几乎没有见她开怀大笑过一次,倒是见她发过几次火。印象最深刻的是,姐夫因为豪赌被抓,大姐让我陪着她去探监。那年深秋,大姐抱着厚厚的自己亲手翻的丝棉被乘汽车,结果被乘客嫌弃。下车的时候有人故意使绊子,结果棉被掉到了地上。一向温顺的大姐瞬间变成了猛虎大吼一声“我妨碍你什么了,我没偷没抢,我就想给我老公送个被子,我怎么着你们了”。说话那当儿,她把被子捡起,好在地面干,被子也没有怎么脏,可她就是来来回回检查了四五遍,还说着“你姐夫讨厌被子不干净”。我当时就在想,姐夫除了“卖相”比较好,赌博会出老千之外,其他真的是一无是处!娶到大姐应该是上辈子积德了吧!大姐就是这样死心塌地跟着他。
大姐是可悲的。她常常同我说,要不是结婚后不久就有了孩子,早离婚了;后来又说要不是后来有了第二个孩子,早离婚了;再后来,又说要不是姐夫进监狱1年出来后收心了很多,早离婚了。我能说什么好,这样死心塌地爱着姐夫,受了委屈只会回娘家诉苦,自己找虐能怪谁?有一年大年三十吃年夜饭,一大家子十六口人就等姐夫一个人,合家团圆的日子,他竟然还带了个赌伴回家吃饭!在姐夫的眼里,朋友远比亲人重要。到了饭点,解决朋友的吃饭问题,那是义气。一个内心没有家的人,如何才能给家人温暖?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姐夫心里想的是吃完了晚饭之后继续到牌桌上打拼,吃这餐饭不过是任务而已。他的人生字典里,一个人快乐就是全家快乐!是,姐夫出老千赢了钱会分给老婆,但是那得弄清楚,分点钱给老婆,那是打赏,不是为了养家!那些钱里没有爱!可惜大姐这辈子是参不透了,她把懊恼发泄完之后,常常会自我安慰:“比起那些没车没房的人来说,我过得也还算不错了。”
我同情大姐的可怜与可悲。一个人在遭遇不幸或承受每一个痛苦时,最有效的安慰就是看一看比我们更加不幸的其他人,对,这的确能让我们心里得到安慰,但是,你有真正问过自己的内心吗?明明心灵手巧,秀外慧中,勤劳俭朴,一个瘦弱的肩膀能够扛起一个家庭,你留恋对方什么呢?一个女人正确的姿态应该是“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而不是卑微到尘埃里,在夹缝中生存。
屋外漆黑一片,雨点打在叶子上的声音清晰可辨。这初春的深夜竟然下起大雨,但愿借着路灯大姐能找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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