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父的诡计

怨父的诡计

十一长假，旅游城市的路实在不好走。袁齐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才刚刚进入岛城的市区 。

这是买车以后全家第一次自驾游，地方是袁齐自己选的。岛城是省内首屈一指的海滨度假城市，景色 、气候都是没得说。刚刚失恋的袁齐想借这次出游对着大海一吐心中积蓄已久的烦闷和不快。父母也多少知道儿子近期在感情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对着这次出游的目的地并没提出太多的异议。但他们并不知道袁齐心里的情绪并不仅仅是源于个人感情问题。

岛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海，他们住的快捷酒店就在离海边不远的半山腰上。父亲为了省钱一家三口只订了一个标准间 ，这让已经三十岁的袁齐心里十分的别扭 。

岛城的山路都是老路，道路狭窄崎岖，基本上都是单行线而且坡度很大。这让一直在内地平原开车的袁齐很不适应 ，幸好有导航还不至于迷路，只是开的有些小心。

父亲坐在副驾驶上，因为身材矮小整个人可以没有束缚的彻底神展开，几乎是完全躺下来的状态。父亲一路上就像驾校教练一样 在袁齐耳边没完的唠叨，一会儿说导航不靠谱走了好的冤枉路，一会儿又说是他车开的技术有问题，不灵活。袁齐无数次想对着父亲喊：你行你来开！可又无数次的把话生生的给咽了回去，因为父亲没有驾照。其实父亲在很早以前就去报名学车， 这一学就是四五年，始终没有没有拿到驾照，后来驾校退了一部分学费，学车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坐在后排的母亲听的烦了，就对父亲嚷着说“你就消停会吧！让孩子专心开车，你个坐直了都看不见路的主儿，在这瞎指挥啥呀？”母亲一发话父亲马上就瘪了，不敢再做声，暂时消停了下来。

袁齐虽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路，但脑海里却不断闪现出这些年与父亲的恩恩怨怨，心里满是愤懑。这么多年父亲无视他的成长，从未尊重过他的感受。在父亲的眼中他始终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他永远是错的、愚蠢无能的。也许父亲希望是他永远也长不大，永远都要依赖仰望着自己。他渐渐开始怀疑他对父亲而言并不是一个儿子、一个人，而是父亲寻找自信，寻找尊严和存在感的工具。父亲像是把自己一生的懦弱无能，屈辱自卑再即将老去的时候一股脑的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当然也只能发泄在他的身上。每每想到这他便开始怨恨父亲，他不止一次的幻想向着矮小的父亲挥去他成熟愤怒的拳头。可是他知道父亲终归是父亲，他不能也不会更不敢这么做 ，他身上始终流着父亲的血，残存着父亲懦弱的基因 。可他又多么想爆发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车开到一段闹市区，人流比较密集。袁齐也就开开停停放慢了车速。  父亲在旁边又开始了牢骚“ 路上这么多人你都打算要一个个让吗？你这样开车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酒店呀！我和你妈都饿了！个爷们儿，磨磨唧唧的，那个女孩儿愿意跟你呀！”父亲已经不是第一次戳到自己的痛处了。袁齐依旧压着怒火，把速度稍微提了起来，盯着路上来回穿梭的人流，沉默着。

行驶过一段不长的下坡准备右拐，因为是单行道，袁齐没有刻意的减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子骑着一辆快要报废的电动车逆行迎面冲了过来，袁齐赶紧向左侧打了一把方向把车刹住，但是距离太近电动车还是撞到了右侧的大灯的位置才停了下来。此刻，袁齐就像一个早已充满怒气的气球，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一下子扎爆了。

他把车挺稳，一头冲出驾驶室两步走到骑电动车的中年男子面前，叫骂到 “你是怎么骑车的，眼瞎嘛 ？没看见这是单行线!"手指几乎已经戳到中年男人的脸上了。中年男人见袁齐年纪轻轻，一开口就出言不逊，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是自知理亏，便极力克制情绪 一个劲的道歉。袁齐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道歉一样 ，得理不饶人的大声指责着 ，试图把憋了一路上的怨气一股脑儿的都发泄到对方身上。父亲此时也下了车，心疼地看了看被剐蹭的位置，左一句埋怨的着中年男人不守交规，右一句骂着袁齐白痴无能。袁齐狠狠瞪着父亲那张满是责怨的脸，环视了一下 周围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猛然间，冲着中年男人骂了一句 ”你们岛城人都是没有素质的猪！“中年男人被袁齐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说楞了，心想：这小伙子是气傻了嘛？不就是蹭了一下车，至于把全市的人都骂了嘛？岛城人可是出了名的民风彪悍，他不是找不自在嘛 ！

袁齐的话如同一颗炸弹扔进了围观的人群中，人群瞬间炸开了，几乎所有听到的人都被击怒了。他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人群中漫骂声不绝于耳 。他却是一脸不屑的表情，用挑衅目光的环顾着四周 。人群中有几个本地的年轻人按耐不住怒火冲了出来，把他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右手握成拳头举在半空用本地话骂道“你他妈的骂谁是猪呐？你信不信我把你给打成个猪头”围在身边的其他人也趁势推搡着他的肩膀和后背，袁齐此时显得有些的无措和恐惧起来。

父亲见儿子犯了众怒要吃亏，赶忙挡在儿子的身前解围。母亲也下了车，挡在了儿子的身后，不停的向愤怒的人群道歉 。但只不过是螳臂挡车没有什么作用 。袁齐瞅准父亲给自己解围的空当，用力推开了长发年轻人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迅速的打开了车门钻到了驾驶室里。并随手关住车门，反手又把车门都给锁 了。

人们见肇事人躲进了车里 ，愤怒的近乎有些疯狂，随即把车子团团围住。有的用力拍着车窗，有的用脚踹着车门，车子来回剧烈的摇晃着 。父亲在车外不停的叫嚷着，阻拦着，企图靠自己单薄的力量来制止人们疯狂的举动。人们的注意力一时被父亲吸引了过去，同时也把对袁齐的怒气以子不教父之过的思维转嫁到了父亲这边。 离父亲最近的几个已经开始对他拳脚相向了，母亲一边尽力劝阻着众人对父亲的停止攻击， 一边试图打开车门好让父亲像袁齐一样躲进车里。可是车门被袁齐反锁，始终打不开。父亲双手向外张开背部紧贴着车门，瘦小的身体来回躲闪着从不同角度挥舞过来的拳头和从人缝中冷不丁踢出的脚 。但终归人多势众难以招架，有不少拳脚都结结实实的落在他的身上、脸上。

此刻，趴在车内方向盘上的袁齐慢慢的向左边转过一点头。侧目窥视着车窗外被众人追打而狼狈、哀嚎的父亲，故作恐惧的脸上渐渐的流露出一丝快意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