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呓语(原创)
从昆明长途车站里走出来,街上已是华灯初上。春城的街头依然暖意融融,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霓虹闪烁。侯振江伸展开久坐僵直的四肢,一阵微风拂过,顿觉神清气爽,人也舒畅了许多。他不打算就近去常住的水电段招待所,那里紧靠着前女友胡英开的杂货店,他不愿去触碰那块曾带给他无数欢乐却又深深地令他伤心的地方。反正,时间尚早,倒不如一个人沿北京路往前缓行,慢慢享受南国夜晚的朦胧与迷离。昆明城的建筑大有异域特色,就连行人的着装也与内地有别。毕竟,云南是我国少数民族分布最多的省份。随便一个和你擦肩而过的路人,也许就是一位少数民族。这里气候怡人,四季如春,树木常青。春城街头,水果品类繁多,也极为便宜。因为接壤缅甸,这儿的玉器店也是遍布街头,令人 眼花缭乱,流连忘返。生活在这样一座城市,人们恬静淡然,知足常乐;茶余饭后,则齐聚于广场,载歌载舞,吹拉弹奏。云南虽仍贫穷,但在春城,富商云集,八方来客,交通畅达,繁盛空前。侯振江边走边看,心情也畅快了许多,走的虽远,却也不觉疲累。再走不远,就到青年路了,云南水电设计院就在附近。还有几家大型设计院也相距很近,便于联络。就在青年路边上的一处巷口,有一隐秘又极便宜的地下招待所。侯振江有一次逛街穿巷时曾好奇地探寻过。此招待所虽处闹市,却颇为幽静。他打定主意,近几日就在此落脚。办理好入驻手续,他缘阶下行,地上的喧嚣嘈杂声渐次远遁,过道清寂昏黄的光影无精打采地摇曳着。侯振江找到入住的四人间,敲了几声斑驳的铁门,里面传来一名老者平静的应答声,门也随之打开。立在侯振江眼前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翁。老者皱纹堆垒,腰背微曲,目光慈祥。侯振江向老者问了声好,顺手将包放在自己的床上。他这才仔细打量一遍临时栖息的住所,在进门靠左右位置,沿两侧水泥墙各依次放置了两张铁床,每张床头均配了台带抽屉的茶几,两侧墙上各用钉子固定了一根长长的铁丝,用作搭挂衣服的之用。中间过道,则有一根粗铁丝悬于半空,上面已晾着几件洗净的湿衣服。有的床头堆叠着包裏与日用品,侯振江的床铺在进门右手第二张,上面摆放着整齐洁净的被褥。与他相邻近门的床铺则是刚才开门老者的。房间里只有老者与侯振江二人。很快地,俩人便熟络起来,老者的话匣子一下子也打开了。听老者说,他已在此住了有半年多,因老宅被拆,上访讨要说法无果,老伴也气病撒手而去,无耐,只得暂时寄身于此,他日日奔波于各政府部门,喊冤上诉。住老者正对面的,是位算命先生,此刻还在街边翻飞嘴皮子骗饭吃呢。这位算命先生,也是这儿的常客,昆明四季,满城的苍翠葱绿,净是春天般的温暖与舒爽,他怎愿弃之福地而他往呢?确是如此,昆明是座来了便不想走的城市,即便不得已走了,也还想再来,常来。常年在春城生活惯了的人,去别的城市是不习惯的,昆明人也少有离家去外地定居的。侯振江正和老者聊着,算命先生推门而入。算命先生卸下搭在肩上的装了算命用具的灰布袋,往自个脸盆里倒上些热水,拿毛巾洗去脸上的尘埃与疲惫,朝床上一歪,谁也不搭理,闭目养起神来。约过了十多分钟,算命先生才算养足精神,和老者有一句没一句的扯起闲篇来。老者问他,今天收获怎么样?算命先生说,今天生意还算不错,只是话说太多,嗓子有点吃不消。老者调侃说,你这靠嘴皮子吃饭的,可不能弄哑了金贵的噪子。算命先生尴尬的摇摇头说,现在挣点钱太难了,哪还顾得上噪子,能把肚皮糊饱已经不错喽,还不是逮到一个是一个。侯振江插言说,你说的不假,现在那么多的下岗工人,钱难挣的很呢。算命先生扭过头来,冲侯振江点点头,表示很认可他说的话。算命先生忽然望着侯振江说,你猜猜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侯振江想了想,表示猜不出来。算命先生说,你很难想得到我以前也是下岗工人吧。 他接着说,刚下岗那会儿真是太难了,找工作没人要,摆地摊又拉不下脸面,犹豫煎熬了好些日子,最后,还不是落下一张老脸,跟亲戚学了这门手艺糊口。老者说,这年头谁容易呢?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这时,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从外表看,他像是一个工地上的打工者。他边走边和屋里的人打招呼,还冲着侯振江笑了笑。年轻人很健谈,说话有一点夸张。听说侯振江是跑工程的,年轻人很热心的说,他一个亲戚,是中铁某局的指挥长,他倒是可以替侯振江引荐一下。侯振江有点将信将疑,不过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假意恭维了他几句。他倒是更显得热情了,还主动留下了指挥长的电话和自己的姓名。还说,如果需要尽可找他帮忙。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算命先生那呼噜噜绵长而有节律的漱口声将侯振江从睡梦中惊醒。侯振江一看手表,才七点钟,便继续倒头睡觉。省水电设计院就在一百米开外,侯振江转了几个要紧的部门,分别与坝工组的几名负责人,就产品的设计情况进行了交流。出了水电设计院,看看时间尚早,又就近拜访了对自己的产品很感兴趣的园林院刘工。待他回到招待所时,已快十一点了。同房间的老者和算命先生,正准备出门。见侯振江回来了,老者问,你吃饭了没有?附近有家医院食堂,饭菜花样多,干净,还便宜,要不要一起去吃?侯振江便放下包,随他们一路走了。医院食堂的饭菜果然不错,既好吃,又便宜。后面连着几日,三人都是一道去一道回。晚上,大家都回来的时候,老者讲起了古;算命先生谈起了玄奥的八卦;年轻人说起了工地上发生的故事;而侯振江则聊起了近年跑业务在各地所经历的事情。闭塞的房间里不时便充满了欢笑与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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