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小时候玩儿的地方叫“百草园”,我小时候玩儿的地方就是我们小区前院儿。两座塔楼环抱,中央有一圆形平台,四周自行车横七竖八,汽车哪儿哪儿都是。我就在车与车中间长大。
母亲总不让我乱跑,她目力只能到这个圆形平台,所以我不能跑出去。假如我跑出去,她看不到我了,就要喊我回家,然后要么打要么哭。我是挨打也哭,看我妈哭也哭。唯一不同的是,我哭完了要哄我妈,要诚恳道歉。所以我从小就会化解和女人之间的矛盾,或者巴结领导。但是更直接的结果是,同龄的孩子玩儿得甚欢,而我只能坐在高台上吸日月精华,懒得动换。
母亲爱我极深的,这一点我成年后才懂。但我从来不认为这很有益处。小时候我就自诩是大宋天子后代,拜常胜将军赵云为祖宗。从来觉得自己法力无边力大无穷,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天地之间唯我独尊。每每打坐,总觉得自己即将羽化飞升。一到这个时候,母亲要么炒了土豆丝,要么炖了肘子,要么炒了宫保鸡丁什么的叫我去吃饭。我一直觉得是母亲的爱阻碍了我得道成仙,以至于我至今还是凡夫俗子。其他的猴儿崽子们,初中就混迹于各大小吃摊,高中便可自由出入三里屯后海等欢乐场所。每每见他们吞云吐雾之时,怀抱三俩吞云吐雾吞云吐雾描眉画鬓的姑娘,我就觉得他们飞升成功已经成仙了。高中时,学校最好看的仙女亲吻了我,与我拉手拥抱以表思念,引得各路神仙都想来与我斗法。我发现修仙之路还是坎坷的,我就去找仙女。“x哥,那帮孙子今儿要茬我了。说你亲我。”“他们说什么?”“你亲我。”她凑了过来。我也不知道她身上的是烟味儿还是香水味儿还是沐浴露的味儿,好闻又不好闻。我还是好好闻了,一脑袋扎进去就没拔出来。我感觉那会儿我就要飞升了,上课铃一响,我飞升又失败了。
人生主要的失败总归结于几次重大的决策失误。比如我第一次寻求双修对象时,选错了人。一般来说,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你暗恋最久的人、你的班长、你的邻居、你的发小、你身边第一个卖肉的女孩儿都不会是一个人。
我坐在高台上参悟宇宙之时,我看到了我的邻居。我感觉这是上天派下来助我修仙的,她一定是神仙。从那开始我对女生开始有了自己的审美观,她就是我的审美观。我们的孩子王“姜帅”看出了我的心事:“萌萌,为何郁郁寡欢?”“回少帅,起杆儿了。”“看谁起的?”“鸡蛋。”“你丫真邪性……”“我是说,那个,那个鸡蛋。”“哦,楼上那个。好,本帅助你。”
我之所以叫她“鸡蛋”,是因为她脸像。除了脸有点黄,都挺好。姜帅常在我家玩儿电脑,我们总玩儿“侠盗猎车”。因此我学会了好多修仙的好办法,我才知道有各路神仙。神仙是有咒语的,写在某个地方就能开启一个世界的传送门,比如:www.和.com中间加上一点英文单词、数字或者中文缩写之类的。神仙世界有图片,有视频。因此我很早就知道神仙日子什么样了。资历老,见识广,因而我现在也不在乎修仙的事情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和“鸡蛋”唯一的一次“双修”是某天晚上八九点的时候,一群和我差不多大,五六岁左右的孩子在一起玩儿。皓皓空中孤月轮,就快到回家的时候了。姜帅说要玩儿僵尸扮演,男的扮僵尸,女的扮平民——一边抓,一边逃。那次我僵尸扮得很好,但僵尸咬过的肉都是要变质的。而我发现“变质”时,已经是上初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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