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烟雨剑(一)

作者: 曾楚河 | 来源:发表于2022-01-19 22:27 被阅读0次

一、少年

深秋。

风已经停了,树叶也已经落地,夕阳洒在古道上,把古道拉得很长。

站在古道边的长亭上,可以看到古道一直弯弯曲曲的延伸,消失在天边。

风停了,风又起,树叶落地了又被风吹起,飘在空中,飘向远方,飘向天边。

长亭的四个角上挂着风铃,风铃被风 吹动,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声音悠远而孤独。风铃的声音随着风也飘向远方,飘向天边。

天边有什么?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人到过天边。

风是什么时候开始吹的?也没有人知道,风好像不知不觉就开始吹了。那风又什么时候开始停的呢?也没有人知道,风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就停了。

风铃呢?风铃是谁挂在亭角上的,风铃还在,可是那挂风铃的人儿呢?她到了哪里,是去了天边吗?她为什么不留下来陪着这风铃,为什么要去天边,谁知道呢?

风停了,风铃声也就停了,然后整条古道都安静了,安静得孤独,荒凉。连刚刚在路边欢呼雀跃的画眉鸟的鸣叫声也没有了,都停住了,只有夕阳的余晖还在,夕阳的余晖洒在长长的古道上,显得古道更荒凉,寂静了。

然后在这荒凉,寂静的古道上忽然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来得很慢,但很是清脆,比风铃声更清脆,也更孤独,嘀嗒嘀嗒……

已经是傍晚,夜幕已经暗下来,这里是望涯亭,望涯亭因为连着关外和中原,在这条古道最高的山岗上,站在亭里就可以看到天边,看到天涯,因此而得名,这里除了风铃声别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孤独,荒凉,寂静。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离最近的小镇还有很远,还得赶很远的路才能到风停镇。马蹄声越来越近,接着在古道上出现了一人一马,一匹很肥的马一个很瘦的少年,少年在前面走马在后面跟着。

难怪马会那么肥,少年会那么瘦,看得出来少年对马很好,要不然少年应该骑在马上,而不是一人一马的走在这长长的古道上,马是一匹好马,一匹看起来可日行千里的良驹,少年呢?少年看起来却很孤独,他手中握着一柄剑,一柄很普通的剑,普通到没有任何值得描述的地方,它就像是我们在一堆剑里看到的其中一柄,我们不会因为它的任何特点而去多看它一眼,但此刻这柄件握在这少年手中却显得异常危险,危险到没有人不会去注意到它的存在。

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这个年纪许多人都会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他们会躲避着父母悄悄的做一些快乐的事,在黄昏后,在黑夜里,在任何只能容纳他们两个,不会被别人发现他们的地方,因为许多快乐的往往人参与得越少越好,特别是这种需要躲避起来的事。

但少年呢?他看起来却不快乐,不但不快乐,而且很孤独,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一人一马走得很慢,他们似乎也不着急,马偶尔还会揪揪路边的青草,慢悠悠的咀嚼,慢悠悠的吞咽。少年在前面走,少年走一步马走一步,有时马吃草走得慢了,少年就会停下来等。少年停下来的时候风会吹动他的衣裳,青色的长衫,剪裁极考究,很合身,看得出来他身上的一切都是量身定制的,青色的长衫衬托着他孤独,坚毅的脸庞,他的腰杆笔直,风吹起他下身的衣服,他纹丝不动,看着古道的前方,古道没有尽头,一直通向天边,少年的眼神异常坚定,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难住他。

马慢慢的吞咽着,开始慢慢的走,少年就迈开步子,慢慢的跟着走。从他的穿着上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出身很好的人,起码不用为一日三餐而发愁,他这样的少年,应该是家里的宝,被长辈关怀备至宠在怀里才对,但他脚上的一双鞋却已经风尘仆仆,如果有人脱下来看,说不定会发现鞋底已经破了,他的脚已经磨出血了。

他为什么要吃这样的苦,看起来又为什么那么孤独,倔强。他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吗?还是真的是背着父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快乐事,被发现了逐出家门了呢?没有人知道。

这世间很多事岂非就是这样,那些我们死都不相信会发生的事,往往轻而易举的就发生了,而那些我们天天担心的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越来越黑,风吹得越来越厉害,少年还在走,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停下来,除了他自己。

张大老板在风停镇很有名,有名到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在风停镇如果有人说,他不知道张大老板那一定会被别人笑,这种笑在风停镇很自然,因为在风停镇生活的人,每一个人都觉得如果有人不认识张大老板那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此刻李四就在笑,他咧着嘴露出他那已经几十年没有清洗的牙齿,他甚至忘记了有人等着他要买他的包子,李四在风停镇买包子,他忘记了已经多少年了,似乎他一生下来就在卖包子,所以在风停镇他的李四包子铺是生意最好的,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虽然这些年他已经赚了很多钱,娶了一个让他做梦都会笑醒的小老婆,但李四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着,他总是起得最早,也最勤奋,也许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他的包子铺生意是最好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越是勤奋越富有。

今天也不例外,李四还是那个全风停镇起得最早的人,他天还没有亮就从小老婆的被窝里起来,李四不止四十已经五十,按理这个年纪已经是一个小老头了,已经是可以享福的年纪,李四却还没有闲下来,他能把他小老婆伺候得很好,也把包子铺经营得很好,李四每天都会站在包子铺门口笑脸迎着八方客,今天也不例外,但不同的是,今天他刚打开包子铺的门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笑了很久的人。

李四打开包子铺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包子铺门口的少年,李四并不奇怪,他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只管赚钱其余的交给笑脸,所以李四咧嘴笑着问道“客官,您要几个呢?”等问完,李四掀开盖在包子笼上的盖子,准备伸手去拿热气腾腾的包子,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少年却不是来买包子的,只听得他一本正经的问道“你知道张大老板在哪里吗?”

张大老板在哪里?听到少年的话,李四立刻就笑了,他是实实在在的笑了,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就如同有人问你知道钱是用来干什么吗一样的可笑。李四还在笑,他看着少年,以为少年在逗他开心。

“你知道张大老板在哪里吗?”少年又一次问道,李四还在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忽然之间留意到了少年的脸,他这样的人见到过无数个人,无数个不一样的人,什么人是开玩笑的,什么人是不能开玩笑的,李四一眼并知,李四只一眼并知道,眼前这少年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能开玩笑的,李四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不会惹祸上身。

李四很聪明,所以他立刻指着包子铺斜对面不过一百米的地方,那里有一间酒楼,全风停镇最有名的酒楼,长河酒楼,张大老板的酒楼,长河酒楼。少年转过身不在里会李四,少年一步一步往酒楼的方向走,他后面跟着那里很肥的马,他们似乎走得很慢但似乎又很快,因为他们每走一步都很坚定。看着少年的背影,李四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淋湿,湿透的衣服冰冰冷冷的贴在皮肤上,很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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