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娘洗脚

常回家看

老娘七十多

洗脚够不着

端来一盆水

给娘洗洗脚

抚着娘的脚

泪水满眼窝

趾骨全踩折

走过多少路

淌过多少河

那些苦岁月

不知怎样过

抚着娘的脚

老娘乐呵呵

伸手颤微微

把我头发摸

……

腊月二十三，学校放了寒假，骑摩托奔了40里才赶到了家，到家之时，还未到中午，我就到母亲居住的南院去了，去看了看半个冬天没见过面的母亲。母亲呢？她没多留我，她是知道我赶从学校里赶回的，她说，我你就放心吧，跑不到那儿去的，你还是赶紧回家到家里去陪陪你老婆吧，你家柱他娘累坏了，整理丹参、白术和花生、玉米，大男人劳力也受不了，何况她还是个女的哩，甭太亏了人家啦……

我回到家，老婆己经做好了午饭。她见我回来了，笑嗔地说，我就知道你回来的快，不会留你吃饭的……你赶紧吃了饭，忙上几天，到了二十六七时，再去！

腊月二十七晚上，我过去了。那天晚上我去时，娘己经准备好了几个下酒菜和点心，还特意把厨柜量珍藏了好长时间剩余下的汾酒让与她同院住的大侄子拎了出来，让两个侄子和一个孙子陪我喝几个小口杯，叮咛我甭多喝。

打开这一瓶酒，为每个人斟满了小酒杯，我举杯相邀：“来，先干一杯，今年是我娘，你们的奶奶最快乐的春节，她老人家终于看到儿孙们都成了家，有了四辈人了，高兴。这杯酒，让咱们一起祝福咱们的老祖看家宝长命百岁吧！”

此时，我偷偷的看了看76岁的老娘，伊脸上的皱纹仿佛舒展了许多。

常说家事，常念亲情，常惦亲人为妥;看花了眼，钱不是纸就是铁(金属)，宝石也是石头。疼时喊声娘，这是人亲;回家有人喊声爹，这是人伦。不教育，当自勉!

说起来，这已经是多次与家人一起吃过年团聚饭喝酒了，但今年的酒饭与往时别有一番滋味，因为，今年去年的冬天，我几经生死离别，五进五出，熬了半年时间，又基本恢复了正常，再一次重新走上了教师的工作岗位，娘最大的一件心事终于解决了！这顿酒，与平时为娘过生日祝寿的排场相比，虽然少了些弟兄子侄们的在场，但却是娘感到最幸福最饭心的一个团聚饭了。这一次，娘依旧在旁边看着我们纵兴的谈论和挥拳出筷的热闹。后来，侄子们和我也都有了几分酒意，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儿子探亲归队离家时与老娘告别

☞ 娘俩唠家常

　　酒也喝完了，菜也吃尽了，我和侄子们又喝了几杯水，侄子喊媳妇过来收拾了，等洗刷完毕之后，他们都回自己的宅屋了。

    娘的小屋里只剩下娘和我，我又端起了茶杯，品了一口，悠然说道：“娘啊，现在的我的心基本上能够平衡了，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走自己的路了，你可以放心的过好这个金鼠年吧！”

    娘笑了：“大儿呀，我现在早已经够高兴的了，这么一年，虽然你经历了那么多灾难，受了那么多的苦，你还是安安全会的基本上恢复过来了，以后你仍会教好你的学生的。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又跑那么远，也不知道你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呀。现在看你气色越来越好，说话也越来越利索，这就是你的命，你将来一定会享受好福气的，你家的条件也会越来越好的，媳妇是个贤惠的持家的好媳妇，我咱们这姓妯娌的没几个能比得上的；大女儿出门了，外甥儿、外甥妞都有了，你都应上了姥爷了；二女儿又靠上了研究生，又在京城里当医生，那可是天子脚下啊；小儿子又留在了队伍上，小大也是个官官。你又回了学校，当了老师。这些都是多么好的事情啊，这都是你的造化，将来光剩下享福气了，还求什么呢？甭管那些兔孙鬼孙们了，让他们去瞎闹腾吧，咱们村虽小，但有些人心鳖鼓，一切都随他们去吧，忘掉它。教好学生，领好家，这才是正道。我年龄大了，也不会再给你帮上什么忙了。以后，家里家外的事，要多听听媳妇，她是要跟着你过一辈子的人，这是千年修来的；你儿子今年要是再给你带来个儿媳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走好自己的路，顾好自己的家，这才是对的；其它的，大都是骗人的……”

    我叹了口气：“娘啊，毕竟，儿子到现在也算没有出息啊！”娘一听，稍微一怔，叹了口气说：“出息？什么才算出息不出息，要说起来，别人的儿子当大官也好、存大钱也罢，可是，有几个家的儿女像您家一样？俩孩子长得跟金童玉女似的，能够考上研究生还在北京医院当医生，能在队伍上讨个小官官，咱们家族里有吗？咱们村里有吗？记得你儿子穿上军装走时还不到17岁，就去了遥远的东北。有一次，我去马营桥赶会，见一妇女用电动车带着一个和你儿子差不多大的一个孩子，细问起来，和你儿子同岁哩，但人家的孩子还在娘的身边缠磨着，你的儿子，我的孙子，都抗着枪出关了……我那时想，还是俺儿子教育孩子有法啊！虽会说你没出息呢？一步步挺过来，自己能走到这个地步，你还不知足，还想图个啥啊！”

娘坐在大门口休息

☞  给娘把脚洗

　　和娘聊起家常，夜，渐渐深了。母亲催促道：“快回家去吧，你老婆估计都等着急了，永久是放过年假了，咱娘们俩说话有的是时间，今个儿晚上大迟了，早点回吧，甭让人家等得太久了，心里不安宁。”

“好吧，我马上走。不过，还有一件小事。"

"你还要说什么事呀？"

"也快过年了，我给你洗洗脚吧，娘。”

"傻孩子，我昨天刚刚洗过的，乍会让你洗呢，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不会动了？"

"不是，是媳妇让我来的。"

"哦。就那我也洗过了呀，甭洗了吧？"

"那怎么行呢？我回到家里该怎么交待哩！"

"哦……"

我倒上一盆热水，用手探探，试了一下，端到了母亲跟前。母亲在弯腰脱鞋袜时，我蓦然发现娘头发已经完全枯白了……想起娘这么多年来为儿女们操心挂肚，不由鼻子有些发酸，泪水也在眼眶里打着转圈。

我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到母亲膝前，对母亲说道：“娘，我给你洗吧。”

娘闻言，好像并没听懂似的，只是应了一句：“你坐一边凳子歇吧，我自己会洗哩！”

“娘，让我给你洗洗吧，现在社会提倡感恩母亲，孝亲敬老，平日里学校也忙，平时也没有时间伺候你，这也算是完成一项将来教育晚辈和学生的一堂课算了，你是我娘，照顾你也本是应该的……。”

我试了试水温，拿起母亲的脚放进盆内，一点点为娘搓揉着……

娘忽然说道：“哎呀，大儿，你头上怎么已经这么多白头发了！”

“娘啊，儿子都是奔五十的人啦，就像老包去陈州放粱那样岁了呀！”

“那也不该有这么多白发呀！大儿，凡事想开一些，你有今天，娘已经很知足了！”

听罢娘的话，我喉头一直发紧，不敢再说些什么来，生怕泪水落进盆内，被娘看见。否则，她会更伤心的。

娘很满足地叹了口气，又说道：

“娘真的很知足了，就是皇帝他娘，也未必有儿子为她来洗脚啊！”……

听着了娘的话，我的眼睛也感觉到一点点开始热起来了。我不再言语，只是为娘擦干了已经干干净净的双脚，把娘扶上床。

起身去屋外，我倒掉了水，站在大门口，仰望着满天的星斗，不由想起了那首曾经很流行的《白发亲娘》。

多么伟大的母亲们啊！

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女们拉扯大，向儿女们要求的却是那样的少，只是为她老人家做一点像洗脚过样的小支应，她就能如此的满足，这是多么慈善的老娘啊！

娘的足

☞没了啥别没了牵挂

在家过年的这些天，每逢有亲人和邻居来串门，娘总是向他们说起我给她洗脚这件事。

该开学了，我到去南宅院告别之离开时，娘却送我至胡同口，一遍遍叮嘱：“到学校好好的教，把学生教好，甭打，甭骂，甭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有什么不顺心事就放一放，熬一熬，凡事都能过得去；不能熬了，就马上回来，甭太委屈了自己。”

车行至胡洞口，扭身回头向来的地方眺望，还可见风中母亲扶墙而立的身影和她那随风飘洒的白发。

……

如果你忘了回家的路，

我做星星陪伴的看孤顾。

如果你孤单夜里无助，

化作梦与你朝朝暮暮。

……

这支不知那位名星纵情泛滥的歌音飘荡在乡村的角角落落。

……

给娘洗脚

我的泪水已经不可遏制了。心中在默默地念叨着：娘啊，你一定要结结实实活着，儿子每个月回来，却要再给你洗洗脚。

(于2020年春节)

娘在包饺子

后记

我很喜欢这句话：不管你自己多老了，如果回家后，能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让我们喊娘，那就是天大的幸福，没了啥也别没了牵挂！

驶向远方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