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认真地看庄汉尘的图纸,“你先回去吧,我看看啊,设计的挺好,小庄,不错啊,不错,我看看,再叫你。”
庄汉尘回去了,没过多久,一个年轻工程师进来,“庄工,张总找你。”
庄汉尘来到总师办,“来, 小庄,坐下。”庄汉尘坐在张总旁边,盯着他桌子上的一堆图纸。
“你看这个零件,为啥要改成这个样子,原来的不好吗?”
“是这样的,张总,这个零件受力不大,我给改小了,改动后体积比原来小了三分之二,可以节约很多材料。”
“那怎么做出来?”
“只要做个夹具,在普通铣床上就能批量做出来,用压铸件也行,或者自动机。”
“夹具怎么做?”
“夹具还没开始设计,等方案确定好了再设计夹具,不是很难做的。”
“做夹具需要多少成本?”
庄汉尘回答不出来,沉默不语。
张总又换了一张图纸,还是一连串的问题,庄汉尘一一回答,直到最后庄汉尘回答不出来,他才会停止发问。
就这样,每个被庄汉尘修改过的地方,张总都要过问,都要问到庄汉尘无法回答为止,庄汉尘发现有的问题他回答之后,张总并不理解他的意思,他极力想表达清楚,但张总还是不理解,庄汉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些连锁结构,需要庄汉尘画出来动作分解图,张总才会若有所悟,庄汉尘疑惑不解,张总真的是博士?他不敢过问,更不敢质疑。
图纸审阅整整经历了两周,张总要庄汉尘回去修改图纸,庄汉尘修改后,张总还是一串问题,庄汉尘越来越感觉无法忍耐,终于有一天,他和张总讨论图纸的时候发生了争执,两人嗓音都很高,附近办公室的人都来围观,庄汉尘极力压制怒火,张总还是步步紧逼,他和围观的人说,图纸上问题很多,说庄汉尘了但他不听。
王小云偷偷告诉庄汉尘,说厂长也知道了这事,他问要不要把庄汉尘开除出去,刘处长极力保护庄汉尘,他说庄汉尘是难得的人才,留下来会有大用处,张总则沉默不语,他不敢说要开除庄汉尘,万一说了传出去,会被人以为他报复庄汉尘,王小云说张总其实没啥本事,技术处有几个人了解他,但大家都不说,因为说出来只会带来祸端,没有任何益处,王小云告诉庄汉尘,在厂里做事不要太认真,工厂不是自己的,自己做的再好也很难扭转乾坤。
庄汉尘听了王小云的话,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他决心不再和张总争吵,刘处长也采取了新的策略,他把机器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庄汉尘负责,一部分张总负责,庄汉尘的设计不再经过张总审核。
庄汉尘设计的部分很快就设计完成,大家在等待张总设计的部分,设计好之后要对接,做整体设计,刘处长把这个总体设计任务交给了庄汉尘。
这一等就是一年,时间已经到了1991年,自从庄汉尘到技术处之后开了一次工资,是上边拨款两百万,其中一百万用来发了一次工资 剩余的钱用来扩建医院,修缮学生宿舍,因为学生离职的太多,要改善他们的居住环境留住他们,还有一些钱用来建立新公司,新公司的总经理就是那几个退下来的分厂厂长,据说还有资金用来扩大销售队伍,销售员已经招募了将近两千人,相当于厂里每五个人里就有一个推销员。
机加分厂开出来工资了,一年里开了八个月工资,小贾当厂长后,利用关系在外边找到了加工的活,是给汽车厂生产一个零件,非标分厂一直开工资,他们车间里的人组建了一个维修队,全市到处走给人维修机器设备,还有三个分厂也基本上开出来了工资,也是自己找到了外部的订单,机关里一直不开工资,因为他们找不到外边的活。
厂长对新产品下了死命令,要两个月里做出来样机,否则刘处长要被辞退,刘处长找张总谈了心,张总说自己身体不适,要把他那里的设计任务移交过来,庄汉尘又开始了繁忙的设计,昼夜不停,两周后设计好了总图,技术处九个工程师马力全开设计零件,一个月后全部设计完成。
庄汉尘又陷入了经济危机,口袋里就剩几元钱了,那次在师傅家里喝过茅台酒后,他骑车去百货商店想买一瓶,带给父亲,可是那天晚上他去了之后,发现茅台酒涨到了120元一瓶,之前是80,他一怒之下就骑车返回,没买那瓶酒,幸好没买,如果买了那么他会提前两个月进入经济危机。
庄汉尘在厂里到处转,想赚钱的路子,看到小鲁和王小云好像不住那个小库房了,他看到有人往小库房里堆放杂物。
庄汉尘找到王小云,“小王,你和小鲁搬走了吗,搬到哪了?”
“小鲁在开发区买了两套房子,我们自己一套,他父母一套,我们前几天搬到新房子了。”
“买的?那得多少钱?”
“没多少,一套不到十万。”
庄汉尘沉默不语,他心里感觉很难受,他要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怎样规划自己。
“小庄你怎么了?”
“哎,没事,挺好的。”
“你的工艺品卖的咋样,又做了一些没?”
“没做,估计不好卖。”
“你别急,我帮你想想办法。”王小云朝着庄汉尘笑了一下,庄汉尘也陪着笑笑,他感觉王小云也像一个姐姐似的,学会关照别人了。
过了两天,王小云告诉庄汉尘下班别走,她有事找他,下班后办公室的人都走了,王小云带来一个女孩子,“这是我好朋友,意外怀孕了,你帮她打胎好不好?”
庄汉尘还是那种不会拒绝的性格,就答应了,王小云又说,“她是我好朋友,你就便宜点行吧?”
庄汉尘明白了王小云的意思,就顺着她说,“当然可以了。”庄汉尘不知道打胎的价格,就不敢再说了。
“就150元,别要多了啊,外边打胎的小诊所现在也便宜,有的才300元,你不要租地方,省下房租费了。”王小云说道,偷偷朝庄汉尘使眼色,庄汉尘看看她 想笑但用力忍着,一脸严肃地说,“好啊,就150,保证安全无痛,去我家吧,我要先消毒器械,会慢点。”
“没关系,不着急。”王小云说。
庄汉尘带着她俩出厂,打了一辆出租车,车费花了五元钱,付过车费,庄汉尘口袋里只剩下一元多钱了。
看着亮闪闪的器具,王小云的朋友有些害怕,“妈呀,小云,会不会很痛?”她抱住王小云,头埋在她肩头不敢看。
“芳芳宝贝,别怕,不疼,一点都不疼,我也做过,一点都不疼。”
器械消毒好了,芳芳抱着王小云不松开,“宝贝,开始了,勇敢点。”王小云说道,芳芳还是不肯松开,“我害怕。”芳芳小声说。
“这姿势能做不,小庄?”王小云问,她俩都站在地上,芳芳抱着王小云,头依偎在她肩上,王小云双手抱着芳芳腰部。
“能坐。”庄汉尘回答,他已经习惯了各种姿势,这种站立姿势,子宫是呈放松状态,是可以做的。
王小云伸手解开芳芳裤子,拉下了,一直拉到大腿,庄汉尘就搬个小凳子坐着,仰着头开始了操作。
还是先打了一针凝血针,防止发生大出血,又准备好止血的器具,然后就开始用那三件自己做的取胚胎工具开始探宫。
感觉很累,庄汉尘每隔两三分钟就得停下来喘喘气,休息一会,进展很顺利,二十分钟后,庄汉尘看到了胚胎,轻轻剥离,有少量出血,被压住后很快就止血了,宫内再无出血点,就开始退器具,慢慢的连同胚胎一起退了出来。
“做完了,芳芳,芳芳?”王小云拍拍芳芳。
“打掉了吗?”
“打掉了,是不是,小庄?”王小云问。
“好了,取出来了,看看吧。”庄汉尘指着地上塑料袋里的红色肉球说道。
“我不敢看,还出血不?”
“好了不出血了,不过24小时内别剧烈运动,就是不要跑跳之类的,走路没事。”庄汉尘说道。
“庄哥,谢谢你。”
芳芳礼貌地微微给庄汉尘鞠了一躬,然后打开包掏出来一叠10元钞票,数出来15张递给庄汉尘。
芳芳和王小云高兴地走了,王小云回头朝庄汉尘笑,庄汉尘也很高兴,这钱就像及时雨一样给了他希望,不仅仅是解决了两个月的生活费,这次觉得这是赚钱的路子,是活下去的路,庄汉尘知道这是非法行医,是违法行为,但为了能活下去,和死亡相比,违法是次要的,更何况这种违法没有伤害到别人,反而帮助了别人。
当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胆子也变大了,庄汉尘用一块捡来的木板,写上“无痛坠胎”四个字,并画上好看的图案,挂在了门口的红砖墙上。
他想,这样做的结果,会招来麻烦,会被抓走,罚款判刑坐牢,也会给众多女性带来方便,还会给自己带来收入,不求发财,只要能不再为无米下锅而烦恼就足够了。
挂出去的牌子还真起了作用,几天时间就有两个人来堕胎,还有人问别的病能不能治,庄汉尘有把握的,就答应下来,比如感冒,伤口处理,还有一些中医讲的虚症,肠炎胃病也能治,但有些难度高的,庄汉尘就不敢接手,接手过来也许查查资料能治好,但总感觉那是拿人做试验,是不道德的行为。
这几个月厂里在做改进的拖拉机的零件,庄汉尘因为自己有事做,晚上和休息日就不再去厂里干活,而是在家里等待病人来治疗。
由于修改过的图纸太多,装配的时候会出现各种问题,庄汉尘作为设计者必须跟踪装配过程,随时解决出现的各种新问题,刘处长也经常到装配场地查看,装配地是在总装分厂里侧的一个空房间里,装配线已经停产,工人都不知去向,诺大的厂房里很难看到人影。
装配工一个三四个人,都是女性,工厂里已经很少见到男工了,厂里的男工多数都出外打工养家了。
庄汉尘会经常和几个女工一起干活,因为女工力气小,一些较大部件搬运,需要几个人一起完成,遇到这种情况,庄汉尘也上前帮忙。
“庄工,你看看这个部套装的行不行?”一个年轻女工,双手抱着一坨很大的金属部套走过来,庄汉尘正坐在墙边看图纸,“这么重不用搬过来给我看,喊我一下就好了。”
“没多重,嘿嘿。”她把这坨金属小心放在桌上,庄汉尘看是发动机上的电启动总成,庄汉尘用手转动几圈感觉很顺滑,“看起来没啥问题,是你装的?”
“嗯,是我。”
“装的挺好,我帮你搬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她说着就用力搬那坨金属,搬起来一点点又放下,“庄工,我看你像一个人,你以前是不是在厂医院上班,给人打针?”女工问他。
“是啊,怎么?”
“我记得你用打针机给人打针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庄汉尘奇怪这么久了还有人提起这事,想来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你用机器给我打过,那次是我感冒,我看过你和两个阿姨在屋里要机器给自己打针,是在试验机器吧,我就想试试这台机器,就用它打了,一共开了四针,三针都是机器打的,第一针上是你用手打的,你还在我屁股上做了皮试。”
“这样啊,哈哈哈,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我早就不记得了,那时候打针的人太多了,现在也多,但感觉没有以前多了,现在有钱的都输液,输液不疼还好得快。”
“你打针也不疼,机器打的也不疼,后来我又去打过好几次,你不在那里了,是别的阿姨打的,老疼了,打得我走路都瘸。”
“唉,就是方法不对,没办法,医院后来招人全是有证的。你那时候多大啊?”
“六岁,刚上一年级。”
“啊,那你今年多大?”
“十六啊,我技校刚毕业,在厂里实习,就分到这了。”
两个人正聊着,一个女工喊她, “王素红,你来一下。”
原来这个小女工叫王素红,咦,庄汉尘好像想起来,当时打针机刚做好的时候,没人敢用,第一个敢用打针机的就是一个叫王素红的小女孩,当时庄汉尘很感动,专门看了看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对了,她就叫王素红,十年了,庄汉尘一直记得这个名字,十年里,人的相貌会改变,但名字依然没变。
王素红搬动那坨金属,被庄汉尘先搬了起来,“我帮你送去,我力气比你大一些。”
“谢谢庄工。”王素红笑了一下,蹦跳着去找刚才喊她的那个女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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